002倒霉催的
凌柒看见的,是间古色古香的房。
泛红的夕阳余韵透过镂空木窗挥洒进来,在紫木书柜和书案上,晕出柔和的色彩。床前的青帐高高挂起,薄薄的锦被安好地盖在身上,一切静谧而祥和。
“瑟儿,你可算醒了!”慕言见床上的少女有了动静,大喜过望,急忙走到跟前,力道柔和将她扶起,顺手理好床榻上的软枕垫在她腰间。
细致的动作也让凌柒忍着额角叫嚣的疼痛,细细打量起凑近的面庞。如墨的黑发盘于头顶,身上的青色缎袍将他正在成长的身子衬得纤长而有力。面冠如玉,剑眉星目,鼻挺唇红,好一张俊俏的脸!
心里暗叹着这小男人的出色,凌柒却对少年口中的瑟儿不以为意。这个名字出现了很多次,不是叫自己又有何用?
刚想开口质疑,脑袋却剧烈地疼痛起来。凌柒捂住头,死死地咬着牙,敌不过锥心的痛感,豆大的汗珠瞬时爬满了额头。不单是的折磨,她脑中蓦然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接踵而来的画面让她差点又昏厥了过去。
见少女痛苦的模样,慕言心疼不已,扬声对也围到了床前的红衫少女说道:“宁珊师妹,麻烦你请艾医师过来!”
红衫少女清脆地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些异彩,脚步不慢地出了门。
慕言坐到了床边,伸手揽住死不吭声的少女,她的微颤透过掌心传递着,少年如黑钻般闪耀的眸子满是黯然,“瑟儿,你伤了脑袋,放松些,恼人的事暂时都别想了。”
柔声的安慰并不能舒缓着凌柒的疼痛,但她本来就是个极能忍耐的人,硬气得连哼哼声都没有。
转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右手腕那个看不出头绪的玉镯隐晦地散出一抹暗绿,脑海的疼痛被顺着经脉而上的凉意缓解不少,像是母亲的呵护,温柔地安抚着凌柒的不适。
来不及思索更多,凌柒的脊背顶着简朴的雕花床头,深深吐着闷在胸口的浊气。眼角余光瞟到了少年关切的模样,嘴角艰难地扯起一个弧度,算是回应了小男人的好意。
就是这抹说不上好看的笑,令慕言看向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历经生死大劫,自家妹妹像是换了个人,从前动不动就以泪洗面的她,竟然在受这么重的伤后没掉一滴眼泪。慕言还细心地发现,她没叫他哥哥,刚刚甚至还问了他是谁,难道脑袋的伤影响了她的神智?
凌柒此时也顾不得关注慕言隐含深意的端详,因为她进一步印证了自己所担心的事实。
这幅身体不是她的,那些纷涌的记忆零碎地讲述着身体原主人的情况。
这个怯懦的十三岁少女叫慕绯瑟,是康国慕家的三小姐。
因为相貌平平,常被质疑并非慕家血脉,若不是十二岁时检测出有火系魂源力,性子软弱的丧母少女在那深宅里,还不知要被欺压成什么样。
在天魂学院的生活是慕绯瑟最快乐的时光,远离了成日板着脸的爹爹和大娘,有疼爱自己的兄长,胆细如鼠的少女打从心底期盼着自己会踏上不一样的旅程。
可惜,一切就在春假后,彻底粉碎。回家省亲归来的她,魂源力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尽管学院的师长们特意替她做过检查,但她成为幻魂大陆上最平凡的民众,已是定局。学院不可能收留废柴一般的学子存在,冷漠地宣布了如果夏学结束慕绯瑟还是无法恢复魂源力,就得离开天魂学院。
凌柒真切地感受着身体原主人的不甘和无助,回到那个深宅,她的命运可想而知。这份深入骨髓的怯懦和从前的自己,何等相似!
凌柒苦笑着,银牙紧咬。幻魂大陆?魂源力?什么鬼东西!
捡回了命,却顶了别人的身,活在前所未闻的世界,一切谈何容易。
“瑟儿,别怕,艾医师马上就到!”即便心生疑惑,慕言还是尽着好兄长的本分,边安抚着强忍疼痛的妹妹,边焦急地看向门口。
这个倒霉的包子小姐倒有个好哥哥啊!凌柒感叹着,周身的疼痛让她无比怀念自己的秘密武器,异能自从八岁那年觉醒,无数次为她排忧解难,换了副身子,那令人垂涎的法宝也随之而去了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细听之下,竟是数人前来。慕言皱起眉,松开了揽着少女肩头的手,起身迎去,暗褐色的木门被推开,几个身形健硕的黑衣男子鱼贯如入。
刑堂特使?慕言暗道不妙,恭敬地向几人揖礼,不等他发问,领头的男子稍嫌厌恶地看了眼在床上蜷坐的少女,冷声说着:“慕绯瑟,公然违抗院规,擅闯学院禁地,特来带其到刑堂问罪,十一,十六,抓人!”
“特使大人,我妹妹昏迷近一月,刚刚苏醒,身上的伤还未好尽,现在更是头痛欲裂!请特使开恩,待她伤愈再来传唤,可好?”慕言急切地挡住了被唤作十一十六的两名黑衣男子,面色焦灼。
领头者横眉冷对,大声喝道:“大胆慕言!这妮子在你庇护下已经以废人之身逗留学院数月,现在你还敢阻拦刑堂执法!别以为你是五级的天纵之才,就可扰乱天魂学院的秩序!闪开!”
“特使大人,恕慕言无礼!瑟儿确实经不起折腾,或者待我求见各位师长,您再”少年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坚持,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
“大胆!这是刑堂的命令,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小的学子!十一,十六!还愣着干嘛!还未凝星的小子都解决不了,你们还有何用?!”
凌柒抱着双臂,领头男子的跋扈让她不禁蹙着眉。据她目测,这份小身子骨虽然暂时死不了,但头上厚厚的纱布可不是闹着玩的。
慕绯瑟的记忆里,对这些穿着特制黑衣的棺材脸们很是畏惧。或许是被周遭人恶意的言语吓怕了,提起刑堂,身体原主人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胆子都会颤两颤。
对待伤患的不厚道令凌柒大感忧虑,就慕绯瑟这幅小胳膊细腿,即便伤势痊愈也是林妹妹一个,更别提其他了。这倒霉催的,自己果然遇不上什么好事!
正想着,慕言的低呼令凌柒回了神,还来不及看看被俩棺材脸击倒在地的护妹兄长,床上的少女就像小鸡般,被拎下了床。
粗鲁的动作牵扯了身上的伤口,凌柒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怒意丛生。平时总是轻得像怕惊了蚂蚁的吴侬软语,此刻化作了唇边一句冰霜般冷清的话语:“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