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市郊一座很普通的小桥,已经近黄昏,除了偶尔开过的汽车,已经少有人走。
一个老人慢慢的走到桥中间,他的脸上布满沧桑,每一道皱纹都似那树木的年轮,记载着岁月的风霜。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去注意,老人的眼里含满泪水,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艰难。
“快了,快了……”
老人嘴里不停念叨,重复着这两个字,谁也不知道真实含意。
当他终于走到桥中间时,停下脚步,眼里闪过精芒。最后一滴泪水如同珍珠般滚下,落在桥面时轻轻一弹,划出弧线掉入河中。
“是时候了吗?”他抬起头来,看向西边那抹火烧云。
一辆小车经过时略作停留,又快速开走。这年头做好事有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很显然小车司机也察觉到老人的异常。
老人慢慢拿出腋下夹着的公文包,包很旧,款式还是八十年代的,边角都磨损出白边。他伸手进去,模出一叠什么扔进桥下的河面。
扔下的东西很轻,还在半空就散开来化成漫天的花雨。
“嘿嘿,这东西就这么重要吗?”说完老人爬上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嘭的一声,水花很大,溅走巨大的浪花。
就在这黄昏,一个老人消失在这河面上,再也没有浮出水面。唯一浮出的只有那个旧公文包,随同公文包一起浮上来的是无数花花绿绿的纸片。
第二天,小河两岸的早起的居民发现,河岸两旁隔着几米就有一张百元大钞,整整延伸出几百米,可惜没有人会去数,而是悄悄的,悄悄的捡起来,然后快速离开。
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人生中的一次意外,不同于其它意外的是。这次是纯粹的收获。
消息渐渐传开,传言一变再变,最离谱的是河神送钱了。当然传言也传到当晚曾在桥面停留的小车司机,只是他也就笑了笑,没作他想。
(二)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山村,在中国地界里类似的山村不计其数。
全村除开外出务工人员,不到三十人,而且大多是老人。就是这样一个村落,在同样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拿出椅子坐到小院中,望向天空。
“已经走了吧!”
轻柔的风吹过小院,天边几只归鸟低声鸣叫。
一滴晶莹的泪珠慢慢从老妇人眼角渗出,终因积重面滑落。老妇人动作很快,单手接住眼泪放入口袋中。
半晌,老妇人收起椅子回到房中,那里有她收拾好的衣物,整齐的放在床头。回头又看了一眼房中一切,老妇人这才蹒跚走出房间。
在她家屋后,有口多年前挖的井,平日里盖着水泥板,今天老妇人将井盖打开,一股子寒气透上来。
“生命原来很简单!”老妇人牙齿也快掉光了,说起话来会露风,但这句话说得很清晰。
可惜此时四周同样没人,自然也不会有谁听到。
老妇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景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晶莹的珠子,松开来将其洒入井中。
“终于开始了!”
说完这句,老妇人轻身跳入水井,没有水花,只传来沉闷的坠物声。半晌突然有只手伸出井沿,只是手上的皮肤已经腐烂,显露出里面的黑骨。似乎手的主人想爬上来,但努力了多次终无力地滑入井中。
山村从这刻起又恢复原本的安宁,只是有那么几秒,吵闹的鸟雀同时收声,村里几位岁数最大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然而他们只摇摇头,似乎不愿去想,或是他们不愿相信。
第一章入木三分
(一)
班布朗原名叫班般,后来读书时常被同学取笑一班般,意思是永远长不大的一班小学生,给自己改名的心愿由此而生。04年的时候一本名为《达芬奇密码》的小说横空出世,他也记住了该书作者丹布朗,如是班与布朗的名字也恰到好处的完成了中洋结合。
二年前班布朗开始创业,在经历了初期的艰辛后,到今年公司生意才逐渐步入正轨,客户网络扩张已达四省七市,他终于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仓屋是班布朗最喜欢的地方,比起市中心的公寓来,他更愿意呆在仓屋里。这里刨木花的清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他只要轻轻吸一口,就能充盈事个鼻腔,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啊!近乎变态的赞赏着,他不以为意的躺在一堆刨花中,各种木料的味道让他沉醉。
他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痴迷的,也许是那把檀香木梳,或许是木梳的主人。他睁开眼睛朝上眨了眨,嘴角露出微微的弧线。
“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在想,你会看到吗?”班布朗轻声念着,捧起刨花放到面前深情的呼吸。
仓库正中间摆放着一截很大的胭脂木,这是他好不容易从缅甸运回来的胭脂木原木,有百年树龄,在雕刻用木料中算上品。木料直径粗近九十公分,长约一百七十公分,非常符合班布朗理想中的需求。
木料的上半截已经雕刻出大致的人形,可以预想必定是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只是面部还没开始精刻,无法分辨面容。
仓屋就是班布朗生命的维系,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包括完成雕像,在他计划里今年内必须完成,还有五个月就是他与她相遇五周年纪念,一定要在此之前完工。
班布朗换下衣服,很认真的穿上长衫,雕刀已经细心的磨锋,他今天要将整个身形完成,他有信心就算闭上眼也能完成。
一刀一刀,锋利的雕刀切削着木料,淡淡的香味从切开的部位渗入空气中,让班布朗的心神愈加镇定。
他早就想好了,要雕刻出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模样,那是场很普通的派对,她穿着晚礼服,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犹如暗夜里的郁金香宁静而美丽。然后他们的眼神第一次交会,没有天雷勾地火的激烈,只是平淡的相视微笑,但他们却从彼此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心境。
他已经不记得是谁先开口,然后是很自然的聊天,从开始时的相互介绍,到专业类的探讨,继而再到兴趣上各自发现。总之他们绝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班布朗时常会如此理解。
如果没有后来的一切,他们肯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如果……
班布朗没有再想下去,只是感觉眼里似乎进了木屑,停下来揉着眼睛,可双眼还是止不住的滴下水珠,是的,他相信那一定是水珠,因为他发誓不会流泪。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熟悉的音乐声响起,那是手机铃,也是班布朗最喜欢的歌。
随意擦了擦眼角,他拿起电话。
“喂。”因为激动,他的声音略显沙哑。
“你好,请问是班先生吗?”
“你好,是的,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哦,您好,非常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的朋友说过我此时打电话会很不合适,可我不得不找您,请您先听我说完。”
“嗯——好吧!”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除非对方是通过自己的朋友告知,再说他现在的情绪也不适合工作,权当是放松好啦。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小舅子收了一段‘海黄’,是正宗的‘海黄’,但问题是现在出了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已经找过很人,但他们根本就解释不了这种现象。如果我们再找不出原因,就会出大事,出很大的事。有个朋友说您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想请您过来看看。”
“出什么事?”班布朗依旧很冷静,右手开始玩起雕刀。
“哪个——我也说不清,最好是您过来一趟,您一来就会知道……”
“如果是这样,我可能要后天的样子才有时间,到时你给我打电话吧!”说完他已经做好收起电话的准备。
“不、不、不,请您今天一定要来,求您了,不然可能没时间……”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喂、喂。”班布朗还以为手机没电了,看了看电力很充盈。
“班先生,班先生,还在吗?”
“嗯,在。”班布朗隐约猜到对方可能处在激动的情绪中,所以尽量让自己耐心。
“可以吗?您来一趟,车已经在您仓库门口,很快的,不需要太多时间。”
班布朗半晌没接话,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还是有几十人,其中大半是重要的生意伙伴。但知道他仓屋位置的可真没几个,而且都是多年好友,看来对方为了找到自己可是下了番苦功。
感觉到班布朗没回应,对方似乎急了,不断在电话那端企求。
“嗯,我就出来。”他没问是谁告诉的仓屋地址,很简单,如果想让他知道一定会碰面,如果不想又何必知道!
仓屋在市郊,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因为他喜欢亲近自然的体验。现在仓屋外停着一辆奥迪,既不显得特别富贵也不至太普通,让班布朗一时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您好,请问是班先生吗?”驾驶室里的中年男子快速下车,伸出手来。
“你是?”
“小姓李,木子李。”
“你好。”班布朗总感觉很奇怪,表情显出迟疑,站在原地没动。
“哦,你看我,光顾着事,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很精致,拿在手中还有份量。
“东盛木业有限公司,业务经理,李择天。原本你们是东盛木业的!”班布朗现在才知道对方的来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做‘阴沉木’起家,在‘阴沉木’领域属老大级企业,去年秋季拍卖会成效额达到一亿一千万,足以证明其公司实力。
“是,但没班先生一个人的名气大,我们都是小打小闹而已。”李择天很谦虚。
“嗬,说笑了。”班布朗不再防备,因为他已猜出是谁出卖了自己,而且东盛木业口碑很好。
李择天开车,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不断加速。很快就开上高速公路,车速瞬间提升到两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