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的气息及其微弱,甚至可以说没有气息。他如桌椅死物,不易被人察觉。也是他在我身边十八年,才对他那微弱的气息有所捕捉。
我睁开眼,果然是他站在床边正在宽衣。另一边的天命不知何时已经入睡,衣服有些随便地揉成一团放在一侧,对了,他还不会叠衣。
窗开着,月光异常明亮,若在桃花镇,应该已经入暑。我离开桃花镇时是六月初,走了一个多月,到达蓬莱。应该已是七月中旬。只是这里的气候不温不热,及其舒适,故而察觉不到暑意。
“窸窸窣窣。”小剑将月兑下的外衣折叠整齐,轻轻放到我与他的枕头之间,他就此顿住,没有起身。眨了眨眼睛,不长不短的睫毛在月光中轻颤。
慢慢的,他转过头,我对他一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感应到中心岛有神剑,想去看看,但是,那里有结界。”他倒是老实,我该说,他一直老实,只要是不关乎他的话题,他都会知无不言,他低下脸,显得有些失落,“我不想给公子惹麻烦,所以没有硬闯。”语气虽然平平,但感觉到他没有见到神剑的遗憾。
他的话让我心底暗暗吃惊。他的潜意是他能突破中心的岛的结界?
他慢慢平躺下,将被子拉至脖颈,双手微微抓住被延,半指露在被边之外,目不斜视地看上方:“公子,你怎么还不睡?”
“只是感觉到你回来,自然就醒了。”
他不再说话,良久,他微收下巴:“对不起,吵到公子了。”
“呵。没关系。与你无关,只是还有些问题想问你。”我正好侧躺,可以清晰地看到月光勾绘出的他清晰的侧线。
他眨眨眼,慢慢转身与我正对,老老实实地问:“公子想问什么?”他虽那么说,可是眸中却是明显的担心和犹豫。
我笑了:“别担心,不问你不想回答的。”
他放松地长舒一口气,温温的气息吹起了我垂在脸色的刘海,我微微一怔,还是第一次与小剑那么近地交谈,而且还是同床相对,想到男女有别,忽然间,有些害羞尴尬起来。好在多年经商又出入ji院,脸皮较厚。
“对不起,公子。”他似是感觉到我的尴尬,再次跟我道歉,“要不小剑后退点。”
“没关系。”他若是后退,碰到天命,天命又该暴跳了。我想,我会慢慢适应,所以,还是尽快提问,或能化开这种让我有些心跳加速的奇怪的感觉,“我只是想问那玄影踏的为何不是仙剑,而是个奇怪的银轮?”果然,说完自己的疑惑,感觉好了些,不再让人心猿意马。
小剑正经地答道:“其实御剑飞行只是一个统称,真正的根本是御术。御术,驾驭之术。借助有灵性的物体飞行,因为最多见的是御剑,故而公子会认为修仙者只是御剑飞行。此外,剑比别的兵器好看,故而成为修仙者最常用的武器。”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御什么都可以,只是御剑比较帅。”
小剑认真地点点头。
细细一想,潇洒的剑仙,忽然脚踏七星刀,或是脚踏双截棍,或是脚踏大锤。呃……确实缺乏美感呐。不过今日玄影大师姐的武器倒很漂亮。两只银轮如同满月伴随身旁,神气。
“真正的神仙其实很少御剑。”忽然间,从小剑的身后传来天命的声音,我半撑起身体,天命醒了?
他双手正枕在脑后,平躺目视上方:“大多成仙后是腾云驾雾,这是御术的最高境界,能御自然之物。也有很多神仙选择骑乘神兽仙兽,还有的根据自己喜好而选择飞行的神器,例如哪吒的风火轮,御剑根本就是小儿科,若御剑上天还会被嘲笑为土鳖,跟你一样。”
这天命每每说到最后,总不忘奚落我两句。
我气闷地躺下,倒不是因为他的奚落,而是御术需要灵力,而我恰恰没有的,就是——灵力。
翻身仰躺,跟小剑天命一般,双手枕于脑后,望天叹气:“我没有灵力,不知几时能御剑了。”
“其实,若神剑有人性,他们会自愿载人飞行,无需灵力。”小剑的话让我多少有了些希望。
“可是……这样的神剑只怕少之又少吧。”剑有灵性已不易,还要灵性如人性……这样的剑莫非还会喜怒哀乐?
“我倒是有一把。”得意的声音从天命而来,“可惜,他不会载你,是不是,小龙?”
小……龙?这是龙渊的小名?
天命话音刚落,龙渊忽然飞于半空,像是回应他一般前后动了动剑身,如同点头。这就是有了人性的神剑?能与人对话,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天命的炫耀让我的胸口堵了一口气,转身,背对他们,不看得瑟的龙渊。
“公子,你不需要什么神剑。”小剑在我身后平静缓慢地说,“你只要有小剑就够了。”
还是这句话。可是,小剑,你是你,我是我。我不能靠你修成这仙,你是否明白?我想,说出来也只会对牛弹琴,还会伤了他那颗简单的,只是忠诚于我的心。
学习在第二天正式开始。
果然,醉梦生无论对我还是别的学员皆是不闻不问。好在有莲圳为我解读《道德经》。柳暗众人则是更加努力地修行,甚至是午饭时分。他们是整个蓬莱最为刻苦的学员。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晃三日,我已将《道德经》通篇背下,莲圳惊叹而佩服地说道:“师弟真是厉害,只三日已经全部领会《道德经》,你与我道有缘。”
面对他的佩服我很惭愧:“师兄莫再这样,我只是儿时读过一些,有些印象,才背起来轻松一些。”
我与他对坐于醉梦生侧躺的云石台下。三日来,他睡姿从未改变。草地柔软,不干不湿,舒适如同上好的地毯。
三丈外,是团座练气的柳暗洛林四人。
莲圳连连点头:“若是洛林师姐有你这般记忆就好了。”说罢,他略带感叹地遥望洛林师姐。
从另一个角度看,洛林这记性也实属奇葩:“师兄,你不觉得这里有蹊跷吗?”。
莲圳迷惑相视,我继续道:“若记性真的差,她理当记不住大家的名字。可是,她对其它事记得清晰,只有在记仙法口诀之时,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这……并不正常。”我拧眉深思,却不得结果。抬眸看莲圳师兄时,他却怔怔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