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烁,夜色如墨。
在千里之外的武阳郡。
宽阔荡漾的黄河河面上,一艘小舟横穿河面,半掩在黑夜里,往南岸而去。前去的方向的是济北县。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身躯修长,裹着黑色的长袍,头也裹着黑巾,将脸全部罩住,看不清容颜,不知道长得是什么样子。这个人极其神秘。
船在艄公娴熟的掌舵下,急速而又平稳的前进。
立在船头的黑袍人,一动不动,双目盯着前方。河面上的风很大,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衣袂飞舞,却始终吹不掉头上的黑巾。不过从吹起的衣袂间,露出的里面的衣角以及一块玉佩,可以看出此人的不凡。衣角的料子精美华丽,只有贵族才能穿的起,而那垂挂着的玉佩亦是橙黄晶莹,属于田黄的上品。
蓬!
小舟撞停在岸边,黑袍人一跃而下。
往黑夜中而去。在穿过河滩,走过竹林,然后沿着一条小道,绕过几处连天匝地的树林,最后视线一转,出现在山岗上,目及之处,前方隐隐约约是一个村落。
黑袍人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当走进村落的时候,黑袍人停了下来,这个村落好像荒废已久,处处显得落败。这个黑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从他的眼神中似乎对这里的情景司空见惯。
这个时候,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从暗处步出了三个人。
一前两后,为首的是一个灰袍大汉,后面则是两个护卫的模样。
一把阴惨惨的声音从灰袍大汉的口中传出:“你终于来了。”
此话一出,那个黑袍人冷哼一声,赫然是女人的声音。
一把冰冷的声音从黑袍人的口中传出道:“宇文成都已经离开了武阳郡,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灰袍大汉道:“宇文成都虽然离开了武阳郡,但是他还有七八万大军以及单雄信、澹台陌这些将领在武阳郡留守,那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黑袍人语气不善道:“韩进洛,你想反悔?”
这个灰袍大汉竟然是韩进洛。当年韩进洛与翟让共同起事,一个在武阳、一个在瓦岗,声势浩大,宇文成都入主武阳之时,韩进洛的军队被击溃,韩进洛也销声匿迹,没想到时隔多年,韩进洛竟然又出来了。
韩进洛嘿笑了一下:“夫人,你应该知道,我韩进洛这些年也混的不如意,虽然投靠了孟海公,但是那个老狐狸始终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我手底下总共只有三万弟兄,武阳郡兵力怎么样,战力怎么样,想必夫人亲眼目睹。瓦岗军的徐茂公上次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还不是惨败收场。”双目似笑非笑,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语气变软,道:“你要什么条件?”声音透出一种成熟女性的诱惑。
韩进洛面色不改道:“宇文成都自瓦岗一役,水军损失惨重,已经没有了封锁黄河的能力,听说他有支巨舰,专门负责对东瀛的贸易,而且有大量黄金,我需要这支巨舰的具体航程路线。”
黑袍人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道:“巨舰的航程路线,只有宇文成都的内部高层的人才知道。而且你们打这支巨舰的主意,不怕打草惊蛇吗?”
韩进洛冷笑一下道:“航程路线,这就要看夫人的手段了,至于打草惊蛇,这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完全之策,又怎敢打这条船的主意。”
“好!三日之后,奉上航程路线,希望你韩进洛遵守承诺。”黑袍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西南风从后刮起,立时将黑袍吹起,婀娜多姿的背影显现出来。
韩进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随即招呼两个护卫,也没进了黑暗里。
这个被称为夫人的黑袍人是谁?为什么要深夜过河与韩进洛见面?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秘密?
暗处一个黑衣女子现出身形,观察了地形之后,又闪入黑暗里。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头苍鹰在武阳城冲天而起,盘旋着往清河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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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高鸡泊附近的宇文成都的军营,灯火通明,此时在宇文成都的军营旁边,又有无数帐篷竖立起来,在傍晚的时分,熊阔海奉宇文化及的命令,率领一万右屯卫的官兵,助阵而来。这次来的都是重骑,实在让宇文成都苦笑了一把,要重骑干什么,重骑来得再多也对高鸡泊构成不了威胁。
高鸡泊的地理环境,适合步兵与水兵。
宇文成都的大帐内。
熊阔海、张正德、楚穆以及一些千夫长,在大帐两侧,案尊卑有序的规矩坐在席位上,享受着丰盛的酒宴。军营酒宴简单异常,就是烤肉和高粱烧。
熊阔海身形雄伟,虎头环眼,脸色古铜,容颜刚毅,颔下虬髯满布,浑身肌肉鼓胀,充满爆发力,以一把巨大无比的熟铜长棍,名震大隋三军,是宇文成都知己好友。当年巧遇,宇文成都仗着前世的记忆,耍手段硬把他拴在宇文阀内。
酒过三巡,宇文成都拉开话茬,道:“先生认为那个杨义臣,如何对付高鸡泊?”目光看向楚穆。
楚穆一身黑色的长袍,一改往日的装束,淡淡道:“主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问我。”头也不抬品尝着高粱烧,嗅着浓香的酒气。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道:“先生还是有所保留,也罢。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以我之见杨义臣也不过是建造木船或者搜集木船,对高鸡泊进行拉网罢了。此战是一场拉锯战,高鸡泊水网密布,芦苇连天,地形复杂,就是二十万大军投进去,也不会溅出水花。这一战我们这些骑兵,只能在旁看热闹了。”
熊阔海放下手中的羊腿,叫道:“我的娘!真要是这样,我来这干什么,还不如回去睡大觉来得痛快。”
现在这里都是宇文阀的人,说话没有任何遮拦。
王伏宝统领着宇文成都从熊阔海部队里借了两千人,加上自己的一千弓骑手,压着俘虏,往武阳郡而去。这些俘虏可是填充军队的宝贝,可不能被杨义臣抢去了。
宇文成都摆摆手道:“也不一定,说不定会派我们上场,那个苏定方我们还没见着,又怎能空手而回。”
熊阔海仰头把酒鼎内的酒给喝了,呼出一口气,嘎巴嘎巴嘴,抹了一把胡须,闻言道:“少主,据老主人说,这个苏定方是裴元庆的师傅,不知是真是假。”老主人说得是宇文化及,宇文述本来是老主人,不过去世之后,宇文化及成为老主人了。
此话一出,将张正德的目光也牵动了起来。裴元庆可是厉害异常,声威直追宇文成都,一对巨大的银锤用得悍勇之极,连张须陀也要对此人忌惮三分。这苏定方竟然是裴元庆的老师。
一向淡定的楚穆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苏定方还有这个背景,这裴阀隐藏的可真深呀。
宇文成都端起酒杯,与众人对饮而尽,道:“据家族掌握的情报,苏定方确实是裴元庆、裴行俨的授业老师。”
熊阔海哈哈大笑:“少主,这个苏定方,归我了!”
张正德在旁边道:“阔海兄要小心了,苏定方不是易与之辈,能成为裴元庆与裴行俨的老师,必然有两把刷子。”
熊阔海狞笑道:“我会把苏定方操得他娘都认不出来。”
噗!
刚刚喝进口中的酒,被宇文成都听到这句话,喷了出来,一阵呛咳。
楚穆耸耸肩继续喝着小酒,心里思考着裴阀为什么把苏定方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