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婉年和素锦的水痘耽误了上京。
素锦没有想到第一时间去看望她的,不是她的姨娘,不是徐关常,更不是姜氏,是婉年。
她对婉年称不上有什么好感,平日里最多见了面,打个招呼。在她印象中婉年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自从她身边的梧桐被抬了姨娘,连姜氏都不欢喜她。
现在,她对婉年有感激,有愧疚。
如果不是婉年,有可能她会病死在桂春院,就凭顾氏喊那几句话,极有可能她不病死,最后也会被姜氏扫地出门。庶女,本身没有什么地位,还是不受宠的庶女,从她起水痘,到病愈,徐关常没有看过她一次,也没有差人问过她如何。姜氏象征的问了一两次之后,封了桂春院和梅香院。只有两个院子的人才能互相走动。说的好听是三小姐,说的难听些是高级丫鬟,比姨娘地位稍稍高那么一点。
愧疚的是,婉年被她传染了,当天夜里烧了起来。连累婉年也起了水痘,封了院子。
中元节只得两个院子一起过。
她的水痘比婉年好的要快许多。
“大小姐…三小姐来看您了。”水莲已经起过水痘,留在院子里服侍婉年。
此刻的婉年,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水痘奇痒无比,还不能去抓破。忍着痒是件很痛苦的事。前世的她,很小的时候起过水痘,什么滋味早就忘了。这回她可体验了。
婉年起的水痘还特别多,动一下都生怕弄破一个水痘。
水痘破了结了的疤,不比平时磕了撞了结的疤,水痘的疤消不掉。可怜的她只能叫水莲弄来稍凉些的水小心翼翼擦拭身子,缓解下。
素锦会来看她,她还是小小惊讶了下,随即道:“现在我这副模样,怕是…”
没等婉年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大姐姐,就你我院子里几个人而已,你还怕外人瞧去了不成?”话毕,人已经到了卧房内。
虽然素锦还有些病态的憔悴,但是明显状态好很多。婉年也放了心。
“大姐姐,好些了吗?”。素锦一脸愧疚,婉年的水痘,远比她想的要严重多了,脸上,眉上,大大小小不一的水痘,全然不见往日的神采。
“无妨,就是有些痒的厉害,瞧着三妹妹倒是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婉年安慰她眨眨眼。
“大姐姐…”听声音快要哭出来似的。
“你哭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帮你擦泪?”婉年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不是…”
“抱琴,还不服侍三妹妹净脸?三妹妹,让外人瞧了,又好道我欺负于你了。”抱琴是素锦的大丫鬟,她出水痘那天,抱琴请了假,回家探亲去了。
从净房出来,已经看不出来素锦哭过。
“三妹妹,到我床边来。”婉年柔声道。
素锦应喏。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
素锦小心翼翼看了看婉年的脸色,不语。
“三妹妹,女儿家的眼泪最是金贵的,哭不能任何解决问题,也许男人看了会心疼你。但是别人疼爱你的前提是你足够疼爱自己。”婉年看着素锦的眼睛,继续道:“锦姐儿,你也是主子,下人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你病了,理当指示下人去做事。不要认为你比别人差,这徐府,奴才还能骑到主子身上不成?还有没有家法了庶出怎么了?有大姐姐在,休得让人欺负了去”
“大姐姐,我知错。”素锦柔顺了八年,她生了八年。八年来她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已经成了习惯,除了抱琴,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二姨娘顾氏是个毛躁的性子,父亲徐关常又不疼爱她,姜氏她不敢说。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庶女也是主子。不比别人差。虽然眼泪迫在眉睫,她还是忍了下去,大姐姐说了,女儿家的眼泪金贵着呢。
“你无错,错在下面的丫鬟,小厮。反了天。你到底是柔弱了些。”婉年叹息一声,“如果你真拿我当大姐姐,以后有事知会我一声。”素锦点点头。
婉年本来不想对素锦说这么多,又是讲道理。她却是说了。兴许是心疼素锦。庶出的姐儿,大多是送出去做偏房。徐关常的官职又不高,素锦将来还是未知数。
社会历来都是残酷的。首先要坚强,武装自己。人总是欺负柔弱的。
“哪天,你把你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叫来。”该说的她尽量对素锦都说了,可是素锦的性子太柔弱,不知道素锦能不能严加管理下人。她可以再素锦面前做做样子,恶人嘛,她不介意。
“大姐姐,放下吧。三妹妹的命是你救下来的,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下人吗,我院子里的下人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呢。”素锦抿了嘴,笑了笑。
按理说府里下人的卖身契,都应该在姜氏手中。桂春院下人的卖身契怎么会在她手里?。
顾氏的性子又是毛躁泼辣的,从一个丫鬟到姨娘,又没有因为做错事,或者说错话被赶出府。看来素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婉年不动声色的沉思起来,素锦见她不语,屏退了丫鬟,道:“大姐姐,我徐素锦八年来做惯了小白兔,对夫人毕恭毕敬,生怕出了一丝差错。我病了。无人管我。若不是大姐姐,我差点就死了。兔子急了还会跳墙呢。原本我想着,顺了夫人,顺了父亲,他们就会对我有一点怜悯。可是,大姐姐,我错了。”素锦擦了擦眼角。
“三妹妹,人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眼前的坎儿你过不去,日后怎么办?”
素锦不语,半晌告了退。走到卧房门口道:“大姐姐的大恩大德,素锦永生不忘,若有天大姐姐需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不怨。”说完,带着抱琴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小姐?”水莲见婉年盯着纱幔出神。
“啊,无事,三妹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呢。以后多关注下桂春院,能帮的帮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