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时,周围又是另一片风景。我昏沉沉地从竹塌上起身,打量着走出小小的竹屋,门外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我用手挡着,从指缝中细细看着,不禁哑然。从门阶前开始,成片成片地紫色花朵铺开向天际漫去,构成了紫色的海洋。微风吹来便是一阵幽毓的清香,大群大群的彩蝶蹁跹起舞。不远处波光粼粼、闪着璀璨的光耀,竟是一条绵延的河流。
自来到乌达那,满眼都是苍黄的天地,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此时的美景,让我惊诧不已。
“美吗?”身后响起幽昧的声音。
我回过神,急急退后转身。花非墨似无骨般斜靠在竹轩上,他摘了斗笠,整脸芳华近在眼前。他挑着发梢,媚长的桃花眼微微斜勾。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抓紧衣袖,但突然发现身体的不适全好了,整个人轻松开来。
“你怎么能这么凶?我可救了你一命呢!”
“救我?你先是喂我蛊毒,现在又把我掳到这儿来,这叫救我?”我恨恨地笑着,觉得这人无理可讲。
花非墨站起身,收起玩世不恭的笑颜,探头对我说:“你有心梗症,难道不知道?你刚刚心梗发作昏死过去,要不是我救了你,你还有命在这?”
心梗?也就是心脏病了,怪不得心脏总是紧得很。多好啊,蛊毒加上治不好的心脏病,我还真是“三生有幸”!我愣愣的想了会儿,对上他的凤眼。
“要不是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心梗发作,所以你救我我并不欠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给我下蛊毒?”
花非墨嘴角一咧,低头附在我耳边,“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你相不相信?”
我横眉冷眼瞥着他,微微侧身冷笑:“喜欢我?就那么一眼你就喜欢上我?若喜欢我,何必给我下蛊毒,置我于三年后七窍流血而亡的悲惨下场?”
他听了倒媚笑而生,“一见钟情如何?就是这一眼,我就看上你了,如何?喂你蛊毒,谁说会使你三年后那么悲惨而亡?那我该多痛心啊!”
我一惊,难道冷毅骗我?怎么可能!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陪着我,我会定期给你‘莎华’,定保你延年益寿,这金蚕可是我养了十年的宝贝,我可舍不得浪费了它。”
“若我不听话呢?”
“那就——三年后等着谁给你收尸吧!”他自信地勾着唇,又软绵绵地靠在竹轩上。
我咬着牙看着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我做不到,这人武功是不行,但轻功与用毒的手段却无人能敌。
“那我告诉你,我宁愿死,也不要受你摆布!”我甩袖转身,踩着茂密的花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着。
花非墨也不追来,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你走不出去的,这儿无人知晓。”
我停步,环顾四周的美景,心想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被他这种无理的人独占糟蹋了呢?
“这是哪儿?乌达那四周皆是沙漠,你该不会带我离了杨南?”沐臣轩一定会找我,这个地方实在不像是在杨南境内。
“这儿?沙漠绿洲——洢水河畔。这儿是整个沙漠最偏远的地方,无人敢涉风险来此,自然不知这片绿洲。洢水是天山之水,你看看,美吗?”
我暗自琢磨着,发现自己是真的走不出去。茫茫大漠,一不小心便会丧命。
“花非墨,你到底要干嘛!”我已近崩溃。
“我说了,就是让你乖乖听我的话、跟着我。”
我错愕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反应不过来。这丫的,脑袋有洞!
“我们不认识!还有,你明明就是一身中原打扮,你说谎!”想到这一点,我立马戒备起来。
“穿着打扮是我的喜好,我平生未踏中原半步。说谎?我可不屑!”花非墨眯起眼,细长的眼睛透露着危险。
我歪头看着他,觉得像他这么非凡的人,确实不太可能说谎。
“算了,这点我不与你多说。你怎么就喜欢我了?”我气气地打道回府,站在他面前一股脑地坐在了地上。虽说身体好了些,但还是疲惫。
“感觉。”
我听他轻飘飘地说着,狠狠剜了一眼。虽说我和沐臣轩也算是这样了,但我们毕竟有同样的感受、有相处的过程,这人,神经病!
“你有病!”我忍不住骂出。
他轻笑一身,蹲身下来,眼光柔柔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转过头。
“刚才你听到的无盐的故事,怎么想?”他顺势也往我身边一坐。
我挪挪位,没好气地说:“没想法!”
“你说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我见他又跟着我挪了位,无语极了,死无赖!
“你猜猜!”
“你知道?”我侧头看着他,而他难得有些哀伤地注视着远方的洢水,眼光熠熠得好似洢水的波光。
“他的母亲爱慕虚荣,抛子弃夫,不知去了何方。父亲被气得病重而亡,而婴儿被路过的神秘药仙所救,被带回了这片土地。二十年如一日,那个孩子长大了,师父也仙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空有一身的药理本事孤独耗着。”
我静静听着,不安地问:“那个孩子就是你吧?”
花非墨眉角一挑,转头邪笑道:“骗你的。”
我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随便你。”心又微微酸了一下,花非墨,现在你让我有种恨不起来的感觉。
“好了,不和你说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起身拍拍尘,朝我伸着我。
我坐在地上却不愿起来,“你放我走吧,我有夫君了。”
他抿嘴不说话,直接拉着我把我拽起。“忘了就是了。”
“你无赖!”我用力挣扎着,“你散的毒粉被他吸了进去,他要有事,我和你没完!”
“我看他身边高手如云,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花非墨手上用了些力,略微有些生气。
我咬着唇任他拉走着,脚步很吃力。
不一会儿,他便拉着我来到洢水河边。我甩开他的手,气急地对着河水。
如今近距离地看洢水,才发现它的河面也是宽广清澈的。水面微微皱起涌澜着,河里的鱼虾自由自在的畅游着。阳光照射在河面,像镀上了一层渤钻。
“抬头看。”花非墨的语气柔柔的。
我下意识地抬头,瞬间张大了嘴。身旁时一颗茂盛的大叔,枝叶繁茂,浓浓密密的招展着。而最奇幻的便是树叶的颜色,竟然是紫粉色。刚刚在竹轩处,将它与花海视成一片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它梦幻般般的颜色让人无法想象。
花非墨见我不说话,笑着说:“这是我用药物调理长出的,够美吧?”
我黯然地说:“可毕竟不是它自己了——花非墨,用药物强制改变一样东西,它只会消失得更快,你懂吗?”我也是这样,不是用药物所能控压的。
花非墨沉下脸,闷声说:“你宁可不要命,也要回去?”
“就算我被一直困在这儿,也不会答应你以药续命的。”我坚定看着他,毫不退步。
“马上就是月半了,你的蛊毒也快发作了。我就让你尝一次蚀骨之痛,我不信这样你还会说这种话!”说罢,他甩了甩长袖,大步离开。
我急忙大声喊道:“花非墨!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就是变态寂寞了想找个人陪!”
他顿住,双手背着紧紧握住,像忍着怒气。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你陪着!”他稍稍转过头,侧脸幽媚无双,眼梢的风情肆意,他一身白装,站在这紫色的梦幻世界里,无比的孤绝冷傲。
我看着他离去,无力地坐在河岸边盯着水面。
沐臣轩,我好想你。我要怎么做才能出去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四溢的花香、青草香,四肢慢慢舒展开来。
沐臣轩,你说过,胜利回朝后便带我离开,如若能在这里与你共度一身,怎么也无憾了。但这怎么可能,三年佳期,三年亡期。而现在,我和你连三年也是未知。如果,我就这么消失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你会不会渐渐忘了我?若果你真能忘记,那又好了。
我捂住胸口,酸痛感又侵袭了我。
我就这么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直至太阳也落了山。
周围的世界被天际的昏黄余晖笼罩,显出别样的优雅神秘。
身后脚步身传来。
“跟我回去。”花非墨半蹲在我身边。
“你放我回去。”除此,我无话可说。
“你别倔了,我不放。我说了,待到了月半,你就不会这么坚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强制我起身。
全身都酸麻起来,我一个踉跄崴了下去。花非墨急忙扶住我,绝美的脸庞紧紧贴着我,我甚至看得清他浓密的睫毛上微微沾着暮霭的湿气。
我尴尬地直起身,跺跺脚。
“花非墨,我就是不信你喜欢我!”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自己往前走着。
他大步追来跟着我,“那你信的夫君喜欢你?”
我停下来,直视他:“是,我信!他爱我!”
“那好,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你说。”
“我送信告诉你的夫君,指明这里的方位,看他敢不敢来找你。困难风险他自知,就看他够不够爱你!”
我一惊,狠绝地说:“你真卑鄙!大漠孤烟、凶险难测,他从未深入沙漠,你这是在逼他送死!”
“既然他爱你,定会克服万难;若他不爱,也不会进沙漠。你何惧?”
“你!”我看着他轻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花非墨,我说过,若他有事,我定不放过你!我只有三年好活,你不能这样对我!”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
花非墨不在乎地一抿嘴耸耸肩,“你要答应我陪着我,我就放过他,而你也可以好好活着。”
和他过一辈子,我宁愿死!刚刚好不容易对他升起些同情,现在全消失湮灭。
“你休想!”
“那我只好赌这一把,”花非墨邪邪一笑,弯腰在我耳边吐气,“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