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第二日,妙如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外屋传来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在宁静的清晨,有些突兀。
“你说……回淮安?”
“……我听……墨香说的”
“为何刚来……不怕麻烦……”
“那边老太爷……因大姑娘……”
“……从何说起……”
“……出事第二天……吵了一架……”
“谁?和杨阁老……”
“是啊……似疯了一般……义绝……回淮安……”
“……不想离开……刚找到亲人……”
“见到你姐姐了……真好……我孤身一人……”
听到此处,妙如心里,像在平静湖面上扔进一块石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
原来是为了她的事,父亲才要辞官回老家的。
其实没那必要,马匹被突然出现的炮仗惊着了,纯属意外谁也不想的,怪不到杨家或汪家人身上……
爹爹寒窗苦读十多年,肯定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岂能因一小童的意外,就放弃了前程?
虽然前路并不好走,可毕竟还没到那一步……若能在官场上,再多积累些资本,将来复出的机会也大些,总得有事情,让人能记起他来吧?
原先以为,是他担心夹在两派中间为难,被逼的……没想到并非如此……
钟澄来看望女儿时,妙如隐晦地表达她的意思。
“爹爹并非完全因为你”钟澄安慰女儿,“为父的仕途算是已到了尽头,没其它指望了……”后面的原由,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为何?”妙如不解其意,追问道,“爹爹不就由于报恩,娶了他女儿吗?这是逼不得已,也是您恩怨分明的表现,并不有损清名啊……”
“不要再提了为父做过错事,当时心一软,答应……被揪住把柄了……”
望着脸胀得通红的父亲,妙如还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钟澄也不敢拿眼睛直视女儿。
要他怎么说?说他当年犯傻,被杨景基那只老狐狸骗了,没认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害得她后来落水,差点丧命……在女儿心中,恐怕这是她最不愿触碰的伤口……
妙如也在心中犯嘀咕:什么把柄?让父亲连官都不愿做了?现在就认定没有前途了
不就是娶了个奸臣之女吗?她祖父还救过皇上一命呢功过相抵,风波过后,还是有机会复出的……
难道是任上时,贪污受贿了?还是渎职了?
应该都不会家中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上次回老家守制,接手祖上传下的产业,日子才过得宽松了些;渎职更不可能了,父亲平时为人谨慎。再说六七品的芝麻小官,渎职造成的影响,能有多大?
妙如询问的眼神,再次望向父亲。钟澄还是不敢看着她。
难道是因为……她?
她有什么事,能让父亲被人抓住……哦,对了……原来那个妙如,自杨氏进门后,就没被当成亲生女儿养过……那时她还有些纳闷……
是了,穿越过来一年多,她才在祖母临终前,得知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的……
再说,以杨氏张扬的个性,应该在丈夫同僚家眷中,没少炫耀她的幸福。
小妙如真实的身份,被隐藏起来,对外宣称是收养的孤女,那是肯定的了不然,当初从下人的态度中,她也不会查身份,查得那般难……
等等,听说古代文人,最讲究气节,若是杨……倒了,父亲被他政敌攻讦清算……确实没啥前程可言……爹爹怎会如此大意的?
不过,再想到他早年丧父,和寡母沦落他乡。祖母只教会他感恩报恩……中榜时,刚及弱冠之龄,相当于后世在校大学生,一张白纸……若是对上官场老手杨景基……就算她这前世在社会混过几年,也难免会上套……更何况他就一刚出书院门的……
此等话题,钟澄确实抹不开脸面,跟女儿讲实话。
妙如体贴地岔开话题,问起得知她出事了,当初家中的情况:“爹爹,得到下落前,您肯定急坏了吧都怪女儿,当时烧得迷迷糊糊,记不起这事。后来问薛大哥,他们也是着急请太医,带回他家就近救治,倒把通知家人这事忘了……”
见她不再追问,钟澄的目光又落回到女儿身上:“爹爹得信的当晚,就和旭儿在山崖下找过,找不着还连夜到衙门里报了案。第二日清晨,为父就出门,和衙役们到山崖底下,查寻起线索……还是家中来人,说你被薛家少爷救了,爹爹才赶回来的……”
“旭表哥还找过我?”妙如吃惊不小,随之又释然了:汪家马车出了事,他肯定过意不去……
“不仅他找过,杨俊贤还找来他二舅,带了支人马,装模作样来搜过……”提起杨家人,钟澄的怒火就抑制不住。
“那爹爹为何还怪他们……装模作样?”妙如一头雾水。
“为何不怪他们?是他们……”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女儿。对个孩子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钟澄怕她受到刺激,从此……若不告诉,万一哪天又有人,暗使阴招来害她,岂不是失于防范?
他满脸的纠结,看在妙如的眼里,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接过话头,问道:“是他们如何?”
“是他们动的手”理智终战胜情感,钟澄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薛大哥私底下都告诉爹爹了。随后为父请来顺天府的仵作,回到山崖底下,查探过那匹马的尸体,说是下了种让畜生兴奋的药,是以听到炮仗声,拉都拉不住,疯跑出去……”
听到这里,妙如心底一沉:以前只是赶她出门,如今竟然要下毒手,害人性命了都没一点底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攥紧拳头,问道:“所以,您才要辞官回老家,那义绝是怎么回事?”
想起听到的“义绝”一词,在她印象中,好像是古代离婚的一种形式。
“为父跟她爹已经摊牌了。要么跟咱们回淮安,要么等孩子生下来后,义绝、和离任选一种若吃得起苦,就跟着一起回去为父也不能总像此般白被人利用,连亲生女儿都保不住。”
“是他们,非要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钟澄咬紧齿根,愤愤然地说道。
“回去之前,父亲最好托人,把让我掉下山崖的黑手,给揪出来。有证据握在手中,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起码能证明一些事,别的没什么,自保自清是可以的……”
“你是说……可他势力遍布朝野,如何查凶……”
“您可去找薛大哥,他应该愿帮一些忙”
对头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结成同盟
父亲寒窗苦读十载,凭什么被杨氏父女葬送前程
得备些东山再起的资本和人脉……还有那神秘人,或许他会帮爹爹吧……那些证据,不定会起作用。虽不至于落井下石,起码能证明爹爹跟他们并非一伙,不是个攀附权贵的阿谀之徒,只是碍于前恩罢了
望着女儿稚女敕的脸庞,钟澄暗自感叹,小小年纪,多智近乎妖的这状态,不知对她以后是福还是祸?
妙如闲下来时,就开始着手作画,是答应薛家兄妹的那两幅。
画的初稿完成后,又请父亲指点了一番。
细细琢磨修改过多次,她才得到比较满意的作品。
虽不能跟前世她的油画作品相提并论,好在画法新颖,走写实兼飘逸的路线。较之西洋画,多了份生趣和写意;相比传统的国画,多了些写实和精细。
也算中西合璧,自成一派吧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拿出手送人,也不算太丢脸
画卷送出去的第十天,薛家兄妹上门拜访,薛斌还到春晖斋,和钟澄密谈了许久。
他们走后的次日,看望妙如时,父亲把追凶的进展,悄悄告诉了她:汪家那两跟车的婆子,在利益的yin*下,私底下已经提供了线索,找到了途中跟他们搭讪的小贩。
原来是崔家兄弟手下人扮的,那人被薛斌派人控制起来,还在口供上画了押。证据如今都交到了钟澄自己手中……
听闻此言,妙如心中的石块,总算落下了地,忙问道:“没惊动杨家、崔家或汪家人吧”
摇了摇头,钟澄感叹道:“你薛大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耐,到让人刮目相看了神威将军府出来的,果然名不虚传”眼里满是欣赏之色。
妙如心里嘀咕,恐怕不只是靠他一人的能耐吧
那神秘人在此事上,难道没掺和?
在他家养伤时,薛大哥言语间,对钟家人之间的关系,好似十分感兴趣,多番试探。恐怕这背后另有玄机。
不过他们从悬崖底救起自己,又通过家里的关系,请来太医救回她,确实算得上侠义心肠了……值得她惦记、感恩一辈子
故此,妙如特意让父亲找上他们,借请他帮忙的机会,暗中透露些情报给他们。
算是投桃报李了
扳倒杨阁老,不定非要用上父亲这颗棋子。
从此事入手,这不,就揪出了崔氏兄弟
难怪杨阁老能立于朝堂十几年不倒,原来是有姻亲,掌控了京师部分守卫。怪不得连皇上也要忌惮他三分,以怀柔政策安抚他为主
崔家兄弟,能轻易做出此等害人性命的事来,往日伤天害理的勾当,准没少做苦主不会只有她一个。抓住下面的喽啰,顺藤模瓜,说不定能找出更多新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