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过了端午,京城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刚过了正午,阳光照得钟府的树枝印在地上的影子,无比清晰。树叶都打着蔫,连知了都热得叫不动了。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妹妹妤如养的宠物狗小黄,立在浮闲居的檐底下来,荫凉处还不忘吐着长长的舌头,表示自己很热
因天气太热,妙如跟爹爹建议,把上课的时间挪到申时过后。
钟澄跟先生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女儿的建议。此时妤如在姐姐的小院里,正赶着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
其实羡渊院的消暑设施,比浮闲居更全,可是她要妙如指导功课中的疑难,只得搬来她这边,跟着一起做。
此时,浮闲居的丫鬟烟罗匆匆赶来,在她家姑娘耳边低语了几句。妙如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的?”她有些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对方。
“千真万确”烟罗也不避开她的注视,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纳采礼还摆在太太的华雍堂里,是步摇偷偷通知奴婢的。”
后面那话妙如是信的,现在最希望她早点离家的下人,可能就是步摇了。
“她为何要跟……商量,明知家中是爹爹作主……”妙如有些不解。说完还望了一眼旁边的妹妹。
烟罗也是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这日上课时,妙如有些心神不宁。韩夫子提出的问题,连三妹婵如都回答出来了,她由于走神没有答上来,被先生教训了一顿。
傍晚时分,课堂下学,带着莲蕊,妙如匆匆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让沉香守住院门,叫来烟罗和秦妈妈,进了她的卧室。
“后来怎么样了?”妙如开门见山问道,望向消息一向灵通的烟罗。
“庄太太离开华雍堂后,就拜访了梨清苑,一直没出来。想是要等老爷回府吧太太得知后,在院子里摔杯子……后来,安排马车去了力旋胡同……”
这个事情关系到她今后的生存环境,不由得她不去上心。
上个月父亲跟她表露这个意思后,妙如设计一个新的人生路径。若是父亲非要把她留在京里,这些年她在此地经营的人脉,或许可以为父亲争取一些机会。
例如跟傅红绡合作开发更多生意,用赚来的钱,支持父亲在京中开一个书院。
每到大考之年,京中参加春闱的举子,如过江之鲫,若能开一个类似前世高考冲刺班之类的教育机构。几年下来,怕是也有一股隐形的势力。
若能在仕林学子重新树立威信。十年后大家只记得当年的钟探花,一蹶不振后,重新爬了起来。用自己的努力,洗清了污名,谁还记得杨景基是何许人也?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妈妈气得牙痒痒,脸上布满了愤忿:“就知道她见不得姑娘好怎么着,难道要等她闺女挑剩下的,才让姑娘出阁不成?”
“妈妈不必着急,其实她不完全是嫉妒,还有力旋胡同那边的立场。这不,她又回娘家求计去了……”妙如一脸的波澜不惊。
秦妈妈跑过来,拾起大蒲扇,替她扇了起来,问道:“那边的人很重要吗?姑娘又不是他家外孙女……”
“爹爹的立场很重要,谢家跟杨家是死对头。妈妈该明白了吧若是钟家跟谢家结了亲,他们那边朝臣的阵脚就乱了……”妙如尽量浅显的语言解释此事。
“可是,谢家或许是出于感念您几年前救他家小公子……”秦妈妈不甘心地惋惜道。
“这样解释也行得通不过,谢小公子才十五岁,本来也不必着急,若是没其他原因在里头的话……”妙如心里却暗想,“到底是程谢两家的长辈等不及了,还是爹爹等不及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为何她的亲事到哪儿,都成人家的博弈的棋子,难怪师傅说她十五岁之前是运道差了?
太阳慢慢偏西,直到酉正时分,钟澄才回到家中,宋氏派丫鬟把老爷请到了梨清苑。
在钟府用过了晚膳,媒人庄太太才离开。
月亮爬上树顶时,杨氏才坐着马车,从学士府赶了回来。
第二天是休沐日,钟澄一大清早就赶往了正院,跟杨氏商谈大女儿订亲的事。
“为何拒了谢家?”把使女遣下去后,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质问妻子。
“为何要答应他家?”杨氏反问道。脸上还先露出不快来,“女儿的亲事,也不事先知会我这母亲,你直接定下来了,还跑来质问于我。”
“跟你商量?除了要利用她时,你何事为她操心过?连学礼仪这种母亲基本的职责,都是宋氏帮忙张罗的……”他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无波。
“问我为何拒了他家,若不是我拒了,今后你女儿还要哭回娘家来。”杨氏一脸的不屑,“不要告诉我,不知对方为何要跟你结亲家,若不是我爹的女婿,或是两家不是死对头,他家能看得中妙姐儿?”
“如何看不上她?忠肃公的嫡长孙女,样貌不差,为人聪明性子又好,还跟谢家公子有过渊缘。”钟澄音量高了起来,很为这个女儿骄傲的样子,“除了现在没个靠谱的母亲,她哪一样比人家差?”
“说了你们男人也不懂这些大户人家娶媳妇,一看家世背景;二看个品性教养;三看嫁妆。哪个世家会看中这样的媳妇,那谢公子好像一根独苗,家中有三个姐妹。你让妙姐儿今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这些不勿需你管,只需要负责配合谢家程序就行了。这世上最没资格说担心她在婆家生活的,怕就是你这个母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他的就不劳你操心了……谢家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由你完成。其他的不要过界多问。”钟澄冷声嘱咐道。
“你是什么意思,事前相看没知会我一声,这时又用得上我了?这是哪里的道理?”杨氏咄咄逼人地反问丈夫。
“你要讲道理,陷害女儿是何道理?派人欲置她于死地是何道理?在外散播谣言中伤她,又是何道理?你哪一天有当人母亲的样子了,再来问这些道理,你要操心过她的亲事吗?”。钟澄反唇相讥。
杨氏顿时哑口无言。
“早跟你说过了,姐妹间相互帮衬。妙儿嫁得好了,今后也可以帮衬后面的几个。她对妹妹弟弟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吧?你听人调唆,从来有没有替这个家里的人想一想,有没有真正替我想一想?你如今到底是杨家女,还是钟家妇?”钟澄忍无可忍,指责她道。
“你有把我当你妻子吗?钟家妇?跟谢家结亲,有想过爹爹和我的立场吗?是想完全投靠程太傅吗?你把爹爹置于何地,把仪儿、妤儿放在哪里?钟澄,不是只有那小东西,是你的亲骨肉。仪儿是你的长子,妤儿是你女儿,我是你的妻子。爹爹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杨氏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你还好意思提母亲,那她的夺命仇人又是谁?妙儿险些两次送命,黑手又是谁?这些年来,有当她是你女儿吗?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若不愿过礼,让宋氏来……”钟澄衣袖一挥,又要出门去。
“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妾室张罗你女儿的亲事,敢情是送她去做小?”追在他后面,杨氏口出恶语。
钟澄气得牙齿上下打颤,圆目怒睁,愤然道:“你再说一句,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宋氏马上扶正……让你连小的都当不成”
“你敢……你这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本姑女乃女乃与更三年孝,你出不了妻……”杨氏也顾不得形象了。
“更三年孝?要不要请淮安钟氏本家的妯娌们给你证明证明,看你是如何守孝的?”钟澄气结,不欲跟她作过多纠缠,拔腿就出了华雍堂。
杨氏在他后面追嚷道:“要结成这门亲,除非让送彩礼的,踩在我的尸体上过去,除非你想家破人亡……”
“那我也告诉你,既然是你自己不愿当这个主母,自然有人抢着来当,别怪我没能提个醒。”钟澄扔下最后一句话,匆匆往外院方向走去。
钟澄走后,崔妈妈凑到杨氏身边,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要阻止这门亲事?跟二姑娘没冲突啊”
“你不懂,那小东西飞上高枝后,肯定会调唆她爹爹跟杨家反目。到时正室的位置还是我的吗?不说让她讨到好,不提爹爹跟程家是死对头,就是仪儿和妤如今后如何跟相公相处,我们三口在这府里还有说话的地方?”杨氏喃喃自语,“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然用休妻来吓唬我,他早就想投靠那一边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罢了。此次因那小东西,终于能搭上关系了。我杨雅音,也不是任人搓揉的软柿子……”
钟家夫妇还没就大女儿的亲事分出个胜负,谁知朝中局势急转直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