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语含讥讽,出言相激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妙如有几面之缘的沈嫣然——当红重臣沈尚书之女。
因坐在她的旁侧,见表妹的目光探寻过来,汪峦映跟着有几分不自在,不敢抬望向那边。
朝沈嫣然这边施了一礼,妙如答道:“也算不得什么奇特,是聂姐姐抬爱妹妹。只是爱好写实风格,在作法有些改变。到时等画出来了,沈小姐再作指正不迟……”
周围的众家闺秀,纷纷点认同,随着妙如的目光,一起望向了沈嫣然。
这位尚书千金本以为,自己质疑一出,起码能让对方惊惶失措。引得众人戳破她关于画笔的说辞。没想到对方态度不卑不亢,回答得又谦虚谨慎,倒把她噎得无话可说了。
从未听说,真正有才的画者,因没合用的笔,而作不出来的。明显是推托之词嘛
这姑娘小小年纪,在众位多才多艺的闺秀面前,坦然接受聂锦瑟赞扬,也不怕人笑话。这让一直被人奉为才女的沈嫣然,心里有些不爽。
本来,京中闺秀圈里,在才学上,一直是她跟聂锦瑟并名。
自上回锦乡侯府的秋宴上,被对方胜过一筹后,她心里就此存下瑜亮情结,想找个机会扳回面子。可没料到,聂锦瑟竟对个小丫头的画技推崇备至,对方还是个低阶文官之女,不入流的角色。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对手。这样一来,让沈嫣然的自尊心,难免有些接受不了。心里酸溜溜的,有被人抢了风头之感。
况且今日,还有她意中人的亲妹妹在场,听说他祖母也颇为欣赏那个莫明其妙的表妹。
一时没忍住,她才出声用言语相激。谁知对方绵里藏针回了过来,倒让她接不了口。
见气氛不对,聂锦瑟挽过沈家千金的胳膊,解释道:“初见到她作品时,十分好奇是怎么画出来的,这才想要亲眼目睹绘画过程。”
又扭过头,朝钟家小姑娘眨了眨眼:“钟妹妹也别介意姐姐偷师哟……”
妙如扑哧一笑,向她微微侧身道:“聂姐姐要折杀小妹了……就这点水平,献丑都怕碍各位姐妹的眼,哪敢班门弄斧,妄自尊大啊……”
聂钟二女相视一笑,将刚才的尴尬揭了过去。
已至仲秋,承平侯府的后花园里,菊桂兰齐齐盛开,聂锦瑟领着姐妹们,到后院去游园。
众人一边赏花,一边谈论着京中有名的秋景来。不知谁向锦乡侯府三小姐邱馨悦问起了她家的秋宴何时开。
听到锦乡候府的秋宴,妙如突然想起,聂锦瑟那幅名声在外的《秋趣图》来。
于是,她走到聂锦瑟跟前,央求道:“……姐姐誉满京城的秋趣图,妹妹还从未见识过呢不知可否取出来,让咱们没见过的开开眼界?”
旁边也有只听说没见过的闺秀,一道帮着腔:“就是啊聂姐姐,我们也想看,让咱们长长见识呗”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起了哄。
聂锦瑟忙叫来贴身丫鬟,去取她那幅成名作。
当婢女们帮着展开画轴时,众人都聚拢过来,跟妙如一起欣赏起了那幅名声在外的佳作。
只见上面的主题,表现的是花园一角的情景:葡萄架下几名小童在嬉戏,旁边有只小猫儿,正惊恐万状地盯着,面前快掉到地上的落叶,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什物吓着了。
那猫儿的神态憨态可掬,让人见之则喜,惹人怜爱。
作品线条流畅,几乎是一气呵气。动作神态用各种线形,随心所欲地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看出,画者有多年笔墨浸染的功底。笔法娴熟,韵味十足。让人看了不禁莞尔一笑,拍手叫好
望着这幅画,妙如由衷叹服,眼中不觉冒出激动的光芒来。心中却像打翻五味瓶似的,有惊喜,有欣赏,有自惭形秽,有苦涩,还有一点点失落……
眼前这位,才算得上真正的才女,她想到。
从小跟着父亲钟澄启蒙学国画,后又跟在二伯母身边耳濡目染,对传统作品的境界,有不低的鉴赏水平。
眼前这少女在国画上的造诣,显然超过自己许多。是那种被名师从小带在跟前言传身教,天赋不错,自己又肯刻苦用功,凝聚成的底蕴和大气。有着让人忌妒的艺术培养环境和功底。才能年纪轻轻,就画出此等作品。
难得的是她画艺超群,为人还十分谦虚低调。
妙如心中不禁感叹万千……
听到众人夸赞不止,聂锦瑟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命丫鬟把画作收了起来。
望着石化成呆头鹅的妙如,一旁的沈嫣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笑容,朝着汪峦映猛使眼色。后者一脸无动于衷……
直到她的小友薛菁在旁摇醒她:“妙姐姐,你的丫鬟将画笔拿来了……”
妙如这才回过神来,见到了织云和她手里的画具箱。
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妙如在花园角落亭子里的石桌上铺开白纸,开始作画。
旁边的众人,起初有些人还觉得新鲜,在一旁观看。后来发现她的笔法和步骤,跟以往熟悉的那套确实不同,也就懒得再盯着看了。除了聂锦瑟和庄青梅,其余的人散了开来,找伙伴各得其乐去了。
妙如也没让聂锦瑟当多久的模特,草描了脸部轮廓后,就埋头细描起来。她的画法是改良版,实中有虚,虚中偏实。当模特的倒也不用太辛苦。凭着记忆她又添了些吸引人的表情。
最后聂锦瑟也扔下她,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而庄青梅凑到桌边盯着画纸,凝神静气地陪着她作画。
快到日落的时候,这幅人物像她终于完成了。画中的女子,巧笑倩兮,明眸善睐。在画纸上好似能立了起来,把围过鉴赏的一众贵女,惊得合不拢嘴。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像真人一样,怎么可以画得这般像?”
“若此画传出去,聂妹妹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能认出她了……”
“难得的不是画得逼真,看那表情惟妙惟肖。只是偶尔见到锦瑟有过此种神态。钟家妹妹画的肯定不是此时此刻……”
听到这话,聂锦瑟猛地低下头来,重新又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惊喜地望向妙如。
“妙如妹妹,聂姐姐最美的表情都被你画出来。”庄青梅忍不住出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从前曾偷偷观察过她?”
“那是当然”妙如答道,又补充,“聂姐姐那副秋趣图,何尝又不是如此?难道真有这般巧,正好那天碰上受惊的猫儿?功夫还不是在平日……”
抿着笑唇,聂锦瑟朝众人点头承认,望着妙如的目光中,颇有知已之感。
汪峦映有些吃惊,走过来对作画的人问道:“表妹,啥时候练得这套本事?记得你以前擅画花鸟的。”眼底有掩饰不住意外和欣赏。
随后,又拉过妙如的手:“能画风景吗?祖母极爱湖边的景致,一直遗憾没人能画出来。什么时候上掇芳园去,她老人家指定会喜欢……”
“哎呀,你邀错人了画风景聂姐姐画功最好。妹妹差远了,只能算个画匠……”不敢得意忘形,妙如谦让道。
被人赞的聂锦瑟放下手中的画纸:“不同风格,焉能分出伯仲来?看妹妹下笔时娴熟从容的姿态,分明就是个精通此道的。我也喜欢这种写实的……”
这个话题一开,众人七嘴八舌谈论起自己喜欢的画风来。
暗地里妙如松了口气:被人瞩目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几年前,风头浪尖上的那件事情,让她有了心里阴影。
没过一会儿,府里的晚宴开始了,聂锦瑟带着众人回花厅入席。
古代闺阁女子的生辰,都过得甚为简单。除了及笄那一年,其余的生辰,就请几个年纪相仿的闺中姐妹聚聚。用过晚膳,就到了掌灯时分,大伙向主人告辞,纷纷离去了。
临走的时候,聂锦瑟派身边一位老嬷嬷,送妙如到承平侯府的大门口。
等她们主仆上了马车后,那位嬷嬷把她们先前送的贺礼,递了上来:“我家三小姐说,钟家小姐送了幅最好的礼物给她。不能送重了,这份您且先收回去……”
双方客套礼让的过程中,妙如发现那婆子目光闪烁,待那礼盒仿佛是个烫手山芋似的,表情中好像有难言之隐。她就命织云接了下来。
向对方道谢后,就告辞起程往北边回去了。
聂府的北方主屋的宣德堂,聂夫人顾氏正坐在黑漆镙钿罗汉床上。
她是个鹅蛋脸,气质亲和的中年美妇。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丰润,眼角爬了些细纹,精神奕奕的。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显得更为温和可亲。
“客人都送走了?”聂夫人啜了一口香茗,对回来禀报的婆子问道,“那盒礼物送还钟家丫头了?可有说过些什么?”
那婆子屈膝答道:“回夫人的话,三小姐都亲自送到垂花门,老奴替她送到了前门口。钟家小姐客气了几句,就收回了,别的也没再多说。”
“倒是个识趣的大姑女乃女乃和三小姐呢?”她问起两女儿来。
“娘亲急召女儿,可是有何急事?”聂锦瑟清脆如黄莺的声音,从宣德堂偏厅的帘子后头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