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转眼,妙如在汩润书院,不知不觉过了七八天。
在山上的生活安顿下来后,除了隔三差五到慈灵寺礼佛外,妙如平日里,就跟那群闺秀们,学些经史诗赋,琴棋书画,再就是针黹女红。日子过得倒是自在。
相比只收男子的传统书院,以科举进士,讲学论道为目的。汩润书院的目标简单明了,陶冶大家闺秀的品位才情,教养德行,培养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气度风仪。
除谢氏亲自教授的文学和绘画之外,她又延请了江南有名的绣娘来教姑娘们女红,还有宫中退下来的老嬷嬷教礼仪,以及另一位女夫子教授音律和弈道。
那位女先生,出身于苏松一带的名门望族顾氏,父亲生前是一代名士。
顾先生年轻的时候,订过三次亲,未婚夫不是早夭,就是中途变卦退了亲。最后一次迎亲的头天夜里,新郎突然暴毙而亡。人皆曰她命硬克夫,渐渐地,天煞孤星的名头被人传得人尽皆知。
为了不施累兄弟,最后她索性立了个女户,从家里搬了出来。被谢氏请进女子书院执教前,她一直被江淮地区的大户人家,请去府里当西席。教那些家族的女儿们一些琴棋书画。
女夫子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皮肤素净,鹅蛋脸,平日里神情严肃,眸子里恬静无波,好像任何事情,都难以影响她的心绪似的。
这日,妙如正在她指导下练琴,顾先生突然皱起眉头,奇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练过了?指法动作倒是规范,就是太不熟稔。跟你摆在聚华堂上的那幅作品的画工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
就像前世偏科被指责一样,妙如羞愧得满脸通红,轻声嗫嚅道:“以前家里事多,所以……”
“平时要加强练习,不要以为有点小聪明,不下苦功夫就能什么都会了。”见对方找借口,顾先生的语气不善起来。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确实许久都没模过琴了,以后会多加练习的。”妙如屈膝道歉,赶忙作出保证。
她脸上有些赧色,心中想到,插班生果然不是好当的。进度跟不上,容易成为不和谐音符,想来滥竽充数都没法子。
自从又学了件乐器笛子后,妙如也没怎么模琴了,毕竟相较起来,笛子更容易携带。不过正经闺学中,一般是要求女子学习抚琴弄筝的,毕竟素手弹来,这样更显得风雅。
顾先生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脸色稍霁:“年底的时候还有评比的,可不能到时丢了山长的脸面。”
说这句话时,她虽然也是绷着个脸,但语气较之前缓和了许多。
妙如点点头,暗中吐了吐舌头。
下学的时候,钟明婧的小姑子,那个叫“陆烟翠”的小姑娘,跑来对她说:“钟姐姐,你不要难过,顾先生不是针对你的。她对谁都一般严,赵玉琴刚开始学时,都被她说哭了……”
见她特意过来安慰自己,妙如心中一暖,扬着笑脸道:“我知道啊先生是对咱们期望高,才会这样严的。若是以后出去丢了丑,失了咱们书院的面子,她心里肯定不会好受的。”
还有几位没离开教舍的学生,也都跑了过来,问道:“聚华堂正中间的那幅画,是你画的吗?你的字为‘净昙’?”
妙如点了点头,承认那是师傅给她取的法号。
“上面那个跟山长闲聊的老夫人,到底是谁啊?看她的神情气度,身份定是不凡吧?”有人提出疑问。
“是啊,是啊其实我们早就想问了,可又不敢问。”又一个人附和道。
“她啊?你们听说过荣福长公主没有?”见她们眼光不错,妙如也不卖关子,出声提醒道。
“难道……难道……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荣福长公主?”众人皆惊讶不已。
妙如点了点头,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自从知道有种画法,竟然可以把山长画得此般逼真。汩润书院的学生们,十分期待能看到画作者妙如,哪天能现场亲自表演。
不过,她被另一件事给缠绕住了,暂时没太多心思顾这头。
离京临行前,傅红绡曾托妙如,给她的娘家带些礼物。谁知后者第三日就被谢氏邀上了山,没来得及上门拜访,完成此事。
还有,早前在京城时,傅红绡就着手把“童趣坊”开到南边来。而今妙如都来南方生活了,生意的事自然就交由她打点。她还要去淮安府城的店铺上,跟傅红绡安排的合伙人见上一面。
终于等到书院的休息日了,妙如一下山回到槐香院,就让织云把箱笼里的礼物,清理出来。写上拜贴,跟爹爹禀告了一声。第二日就带着织云,搭上了马车,朝傅宅所在的河下镇驶去。
傅大人曾任过汝宁知府,后来年迈致仕,回到家乡养老,含饴弄孙。
到了傅宅门口送上拜贴,在马车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右首侧门里面,出来位老嬷嬷,把钟家主仆迎进了后院的内堂里。
堂屋上首坐着一位鬓发灰白的老太太,身穿一菘蓝团福褙子,头上简单地绾了个圆髻。
边上还坐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长得倒跟傅红绡有三四分像,想来是她母亲。旁边还陪着几位中年妯娌,想来是她家中的婶婶之类的长辈。
由老嬷嬷的引荐,妙如向屋里的长辈们施了礼,禀明自己来意。并把好友的家书和礼物奉上。
“三丫头来信早提过,说在京中的金兰姐妹,对她平日里很是照顾。解了她不少思乡之苦。”看完孙女的来信,老夫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妙如和蔼地招呼道。
“老夫人客气了在那里,是绡姐姐照顾小女还差不多。”妙如客气地回应。
“一个月前接到她的来信,听说竑哥儿又要添弟弟妹妹了?这事可是真的?”提起此事,老夫人乐得快合不拢嘴。
“当然是真的,本来绡姐姐还说,明年要带竑哥儿回娘家探亲的。想回来看望老夫人和伯母的,看来只能往后推了。”妙如替傅红绡解释缘由。
“那孩子长得可还喜庆?”旁边的傅太太忙问起亲外孙来。
“竑哥儿长得可讨人喜欢了,听说现在是丁家太夫人的心头宝。满月那会儿,忠义伯府宴席都摆了四五十座。”妙如把当时的情况,描述给傅家众人听。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就放下心了”
“母亲且放宽心纬儿媳妇是真心疼爱她这小姑子的,早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不然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桩亲事。”旁边有位面相和善的中年妇人接话道。
“可不是,绡儿她娘自进门后,也是真心疼爱经儿和纬儿。以心换心,他们能不疼爱这唯一的妹子嘛”傅老夫人语气中颇为欣慰。
望着傅家的婆慈媳孝,其乐融融的场景,妙如心里不禁感叹万千。
看来一个家庭的和睦,当家主母的气度很重要。傅红绡的母亲真心待前面元配留下的嫡子,到最后也换来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想来也是,若是没娘家兄嫂撑腰,即便是找了户好婆家,夫妻婆媳间的关系一旦出了问题,连个后援支撑的人都没有。
童年的成长环境,若是爱意和温情包围着,长大后才能形成健全的人格。傅红绡的心态性子这般好,与她从小温馨的家庭氛围分不开。
她正在思索这个问题,堂上的傅老夫人又发话了。
“钟家姑娘,如今回乡可有什么打算,听说你父亲钟探花打算开间学馆。”
“正是家父在京里的几年,一直在翰林院供职。辞官后想造福乡里,为本地的参加科考的子弟,谋个好的读书环境。”见问起自己家里的事,妙如忙解释道。
“这敢情好当年绡儿她爷爷,就任过学政。绡儿她父亲在淮安地面上,也算有点人脉。钟探花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有用得上咱们府里的地方,切不要客气。也算为乡亲们尽一点绵薄之力。”
“谢老夫人抬爱。小女代父亲先行谢过。若有困难,到时难免会来叨扰府上。”妙如敛衽为礼,恭声答谢。
“说什么叨不叨扰的咱们府里也是诗礼传家,有几个子弟在考秀才举人的。将来少不得,也要拜在钟探花的门下。对了,绡儿的弟弟今年就过了童试……这会儿恐怕在族学的夫子那儿背书呢……”
“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儿孙个个都争气,人丁兴旺。”
“瞧这姑娘多会说话难怪绡儿会喜欢你。”傅老夫人更加开怀了。
妙如把礼物带到,又陪着傅家长辈说了一会儿话。估模快到晌午的时候,起身向她们告别。
傅家老夫人和傅太太极力留饭,妙如推说还与人约好了见面的,不好耽搁。随即就告辞出来了。
外头的日头正炽,似乎要把大地烤得燃起来似的。
带着丫鬟织云,走出二门,快上马车时,妙如被地面的暑气蒸得,有些恍惚起来。
暗自庆幸头上戴了个帏帽。这时代没有防晒霜,有帽子遮面好过在阳光底下暴晒。不然,一个夏天过完,岂不是要晒黑一大截?
她还在遐思,突然从外院冲进来两个人。
“傅志绎,你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拿来……”
“我不管,反正你要抄一本给我……”
两个半大少年说着,就冲了过来,一个没留神,把正要上马车的妙如和织云,险些带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