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探访

作者 : 草木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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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韩国公府位于京城西部的崇和街,占去了整条街道。

俞氏本是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八大功臣良将之后。泰和年间又出了一位太子妃,在先帝穆宗统治前期,更是圣恩有加,盛极一时。随着穆宗后期宠奸妃,近佞臣,纵幼子,制造了韩国公聚众谋逆的冤案,被满门抄斩。这座世传百年的国公府也被查封,后来又转赐给了郑太尉一家。

直到贞元皇后所生大皇子姬翌,被册立为储君不久,玄德帝又为太子外家俞氏一族平了反,赐还了府宅。没过多久,韩国公世子所遗孤嗣俞彰,被太子殿下从民间寻回,承了其祖韩国公的世袭爵位,这偌大的宅子才算有了主人。

这日下朝时辰刚过,东宫的驾辇,就来到了韩国公府的门口。原来是太子殿下亲自来探望他表弟韩国公了。

俞府管家领着一群人,将贵客浩浩荡荡迎到了俞彰养伤的后花园。

当初太祖皇帝御赐的府邸时,修得重楼叠院,亭台楼阁,假山茂林错落有致,又从后海引入活水至后花园的映月湖中,隐隐有几分苏杭水乡的味道。

俞彰正躺在映月湖中间的水榭里,隔着轻纱薄幔,远远听着对岸戏子在台上唱念做打。

“好啊你还挺悠闲的,借养伤躲在家里偷懒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俞彰从太虚幻境拉了回来。

他忙站起身要行礼,太子一步上前扶起表弟,不让他跪拜行礼:“你身上有伤,跟表哥就别讲那些虚礼了,快快躺下。”

“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现在局势紧张,殿份贵重,万不该以身涉险才是。”望了一眼他身后,装束齐整的侍卫,俞彰关切地念道。

太子殿下坐在他榻席的左边,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你府里能算什么险地?若在此处都要担心这个,全京城没安全的地方了。”

侍女端上珍茗,经太子带来的内侍查验过后,俞彰亲手端给表兄:“殿下言之有理,还不是担心您,在路上出事嘛毕竟西南的细作还没一网打尽。”

太子殿下轻啜了一口,把茶盏放回旁边的案几上,问道:“伤养得如何了?你不在,表哥像少只臂膀。快快养好才是。”

俞彰伸出拳头握了握,示意给对方看:“我可以了啊上午跟他们刚碰完头,只是这会儿有些乏了,在此处打个盹儿。”

太子殿下斜睨着他,嘴角抽了抽:“世显,你休息的方式还真奇特非要听着戏曲,锣鼓喧天才能睡得着。”

“府里太安静了,吵吵闹闹才让人能放松下来。”俞彰不以为意,无半点羞赧之色。

太子殿下有些心疼望着对方这位舅家仅剩的亲人,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年来难为你了大舅就剩你这点血脉,得珍惜自己才行。有什么事,让下面人去办,切不可再这般鲁莽行事了。”

说完,他遣退左右侍卫和伺候的人,低声跟俞彰谈起他这次受伤的事情来。

“怎么回事?来人也没讲清楚,那天你怎么跑到荣福长公主府去了?”太子殿下神情肃穆,眼睛近距离地盯着对方。

“还不是追查杨逆孙子的下落那天,岳三前来报告,说掇芳园有不明身份的高手,经常出没的痕迹。以为是羽扬卫的余孽,派来跟汪杨氏联络的。彰就跟守园子的周统领合计,设下了埋伏。那人出现后遭他们追捕时,我这边刚得到消息,打算赶过去助一臂之力。没想到,他们险些让那人逃月兑了。彰正好在门口堵上他,就交起手来。那人身手不错,难怪上次让他逃月兑了。”把那次夜里相搏的情况,俞彰跟他轻描淡写地叙述了一遍。

“上次?”太子殿下蹙起眉头,沉吟半晌才想起来,“是几年前,在掇芳园挟持钟家丫头的那个人吗?”。

俞彰点了点头:“是他岳三还查到,长公主最小的孙女,生母曲氏原来是彝族某部落的圣女,十多年前死了。来夺汪家那小丫头的,正是那部落头人的儿子,叫凌柱。彰已发了飞鸽传书,让南边的暗卫们,去查查他的身份来历。若是地位不低,说不定此次可以利用一番,西南边境的危机,暂时可解矣”

太子殿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显,此次你做得很好西南边境的事结束后,给你记上一功。其余的事情,先交给副手吧安心养伤,等西北西南都安定下来了,朝中也该好好理一理了。”

“怎么了?”俞彰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引来伤口处有撕裂的疼痛感,他强忍了下来,没显在面上。

“父皇久不上朝,沈阁老明着对吏部放手了,可还在暗中控制官员调派升迁。”太子殿下道出困扰他多日的烦恼。

“怎么可能?陆尚书应该不会买他的账吧?”

“你料得不错,以前他们俩同为吏部侍郎,两人曾竞争过尚书的位置。如今沈潜是走了,陆迈继任,沈潜能把手头的资源,让给陆迈吗?姓陆的也不会听他摆布。师傅告老之前,这招用得确实是妙。可没想到,姓曹的也要掺和进来插一脚。”太子殿头抚着额头,细细道来。

“姓曹的?难道是镇国公那边,有什么新的企图?”俞彰蹙起眉头。

“不关罗家的事,他现在是自顾不暇,儿子都不见了。”

“难是姓沈的,想学杨逆揽权吗?你看,在选秀之前他就听到风声,赶紧把女儿许给了锦乡侯的嫡长孙。这跟当年崔杨两家结亲的情形多为相似,文臣武将联姻。”俞彰明白他之所指,不觉地分析起来。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说道:“再看看吧暗卫送来的密报,曹侍郎最近跟沈阁老走得很近,在朝堂上他俩也是一唱一和的。你派人多盯着两家的女眷,看私下有什么动作。”

京城城西阜财坊白帽胡同的一座普通府宅里,都察院佥都御史许大人,陪着妻子、儿女在前面的花厅用着晚膳。

“澈之兄来信,说前些年在淮安遇到的那神童,还真是他们钟家的孩子。跟妙如侄女是双生兄妹。他信上说多谢咱们,还专程上门感谢了慎儿他舅舅。”许坚跟妻子艾氏聊起今日刚收到的来信。

“真的吗?”。艾氏放下筷著,随即双手合什朝西方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林家姐姐在地底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妙姐姐有哥哥了吗?真是太好了,到时她上花轿时,有哥哥背着上轿了。”许怡心在旁跳月兑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孩子你钟家姐姐还有族兄,哪能没人背啊”艾氏嗔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爹爹,是不是那个姓梁的小神童?那年回扬州路上遇到的?”许慎行也加入讨论这话题的行列。

“是啊,去年年底,他考取秀才了。跟你差不多,都是十三岁过了童试。如今你钟伯伯开学馆,专门是培养举子、进士的。你若不加把劲儿好好用功,没准过两年,又要输给人家了。”望着越发沉稳的儿子,许坚满眼笑意地埋汰起他来。

想起小时候的糗事,许慎行有些不自在,快速扒了几口饭,起身告罪就离了席。

“这孩子,都不好好吃饭,又跑到哪里去了?”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艾氏嗔怪起来。

“哥哥是受了爹爹刚才的鼓励,赶回房里用功去了。我也吃饱了,跟哥哥一样,要去用功啦”说着,从身旁丫鬟手中取过巾帕,擦了擦了嘴角,许怡心朝父母行了一礼,也跑开了。

见两孩子都走开了,许坚把厅堂上的丫鬟仆妇,都遣了下去。低声跟妻子商量起来:“下个月。你嫁到济南府的大姐,不是要娶媳妇吗?这个月底就带着许怡心去那儿做客吧”

“这是为何?”艾氏有些意外。

“下月初沈阁老嫁女,都察院跟他们内阁向来甚少来往。可此次他竟以同乡之名,单单邀请了我,还要家里女眷前往。为夫已经帮你推月兑了,说你和心儿月底就要离京,为外甥的亲事帮忙张罗。”许坚将这安排的初衷,坦诚地告诉了妻子。

“夫君就不怕得罪沈阁老吗?他如今虽不掌控吏部了,可听说,内阁就属他权力最大,赵首辅年纪也大了,又不得圣宠,眼看着就要致仕了。他不久后是会升为首辅吧”艾氏回道,她实在不解丈夫的作法,如今在京城官眷圈子里,皆以能被沈家邀请为荣。

“澈之兄临走前再三嘱咐,切不可卷入朋党之争。这可是他在翰林院窝居五年,冷眼旁观的肺月复之言,不会有错的此事为夫自有分寸,勿需多言。”许坚自是不好跟妻子讨论朝政,只得拿好友临别的赠言出来说事。

在都察院的衙门里一年多,许坚暗中观察过,太子殿下虽然表面隐忍退让,实则却是暗藏锋芒,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阁老如今看着风光,其实也是最后机会了,皇上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

这太子殿下又是个颇有谋略的主,钟澄果然看得高远。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沈阁老根基尚浅,仗着跟太子妃娘家结了亲,一向以皇上太子近臣自居。殊不知只要登上那个位置的,都将成为孤家寡人,所谓姻亲关系都将变为君臣关系。沈阁老又是个权力欲极强的,到处拉帮结派。若不知收敛,将会重蹈杨阁老的覆辙。这次他将唯一的嫡女嫁给邱家嫡长孙,是险棋也是招凶棋。当年杨景基当初,何尝不是把二女儿,先说与锦乡侯府三爷为妻的。

自己两儿女的年纪,也到说亲的时候了,也得好好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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