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6点)
被丫鬟引路请进书院的馆舍后,来到妙如房间所在地,傅红绡抬头一眼就瞧见,站着门口迎接她的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妙如把她请进屋内,遣下其他人,两人互诉起别来之情。
拉着闺密的手,傅红绡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心里感慨万千。
眼前这姑娘,两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动人了。若她是男人指不定也舍不得放手的。
听说汪家那位公子,得知姨父退亲后,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急得长公主亲自到京中各大寺院烧香拜佛。若换成别家公子哥,性情稍微有些桀骜乖张的,怕是要离京出走,跑到南边拐他表妹私奔了。
难得这等品貌,才情俱佳的女孩儿,怎地命运会如此多蹇?
傅红绡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愤愤不平来。
原先她也以为,是两家恩怨影响了好友的亲事。后来进宫看望小姑子时,才得知此事另有隐情。
那日,跟着大嫂来到毓庆宫的偏殿,探望刚出月子的太子良娣丁敏。大嫂留在里间跟太子妃和良娣说体已话去了。留下她跟太子妃娘家妹妹沈聂氏,在外间闲话家常。
“丁三女乃女乃跟钟家妹妹可还有书信往来?她现在还好吧?”聂锦瑟突然提起她手帕之交来。
钟家离京前,在妙如院子里两人曾经见过。聂锦瑟知道对方娘家也是淮安的,跟钟家关系亲密,就打探起她回乡的近况。
“上个月还收到她的来信,听说还不错,跟着素安居士开了间画室,教人作画……”以前,傅红绡听说妙如说过,对方跟她在绘画多有交流,以为打探的是这方面。
“我是说,退亲后她没想不开吧?被人……”聂锦瑟言词闪烁,欲语还休,好似钟家退亲,是被逼的一般,颇有几分为妙如打抱不平的意味。
她当时心中就有些存疑,碍于有东宫女官在侧守着,她也不敢造次多问。直到上元灯节过后,宫中颁下指婚谕旨,她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插进这对璧人中间的,竟然是南安王府的小郡主。
“两年没见,绡姐姐一进来,就瞅着我猛瞧,难不成妹妹多长出只鼻子不成。”妙如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傅红绡一惊,回过神来。见对方还心思说笑,原先的担心放了下一半。接口打趣道:“你这丫头,一点儿都没变,就喜欢跟姐姐耍嘴皮子。”
“唉呀山上无聊嘛,好不容易有人送上门来,机不可失呀”妙如把人拉进里屋。
朝屋里扫了一圈,陈设甚为简陋,傅红绡关切地问道:“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怎么不习惯?同窗甚是友爱,女先生也和蔼。”妙如双臂一张,作鱼鸟畅游飞翔状,“比家里自在多了妙儿十分遗憾,没早些回来呢”
“看你这模样,想是乐不思蜀了?”傅红绡语气里略微有些羡慕之意。
“何处是洛阳,哪里是蜀地?心安之处即吾乡。姐姐在京城里,生活过得安乐了,错把他乡当故乡了吧?”妙如嘴角含着浅笑。
“哎呀呀你这丫头,人家说一句,你能扯上十句。说不过你了”傅红绡故意皱起眉头,作头疼状摇了摇螓首,“对了,听说你找到亲哥哥了?”
听她提起这个,妙如整肃面容,起身郑重地朝对方福了一礼,感激道:“这事还多亏了傅伯伯和姐姐家的三公子,不然,还没那么快相认的。”
接着,妙如把整件事从头至尾说与了她听。
“活该咱们两家有缘傅红绡感叹道,“你看,令兄被认回去了,怕没伙伴陪着念书了,绎儿一着急上火,就发奋起来。这不,在你兄长的帮忙下,今年年初就过了童试,跟他又成同窗了。家父提起此事,颇为自得。说是当初若没找令兄一起读书,他还不知何时才能考上秀才为伴……”
“傅伯伯这是自谦,施恩不图报呢多亏他支助愚兄上学,不然咱们一家,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碰见呢”妙如颔首微笑,眸子中尽是感激。
“咱们不要在这谢来谢去了”傅红绡站起身来,“这次上山来,是上灵慈寺敬香的,顺道来探望你。相公和孩子们在山下的客舍里,还等着我们呢还有,家母想邀请你们兄妹,过两天到我家来做客。这次竑儿、竩儿我都带来了,若想见他们呢,就上咱们家。还有你哥哥——相公早就想见见,家父念叨的神童小子,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行啊,后天就是书院休沐日,到时一定和家兄前去拜访。”妙如应承下来。
女儿嫁去京城七八载,如今才寻得间隙携夫挈子,回娘家归宁。傅家婆媳这几日,兴致颇好,邀了些亲朋好友、同族妯娌们,特意在园子里开了几席,权作迎接女儿归宁。
明俨被傅志绎派来的小厮,拉到前院后,妙如带着丫鬟,跟着指引带路的婆子,进了傅家的后院的上房。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傅红绡站在堂厅的抱厦朝着她微笑。
接着,妙如就跟她见了里屋,拜见了老太君和傅太太。
陪坐了一会儿,傅红绡拉着她拐进了自己的院子。献宝似地让乳母抱出竩姐儿。
“哎呀真可爱,像年画上的胖女圭女圭一样……”模着傅红绡刚满周岁女儿的脸蛋,妙如爱得不行了,“太可爱了,我要把她画下来……”
接着,妙如就给小女圭女圭戴上一串手工制作的挂链当见面礼。
“妙如,你又有新作品了?就知道你捣制一些新奇小玩意。这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嗯,外面打的首饰,估计你们见得比我还多。闲着无聊,自己设计了几个。给咱们的竩姐儿当见面礼。这可是唯一无二,外面都卖不着。”
“啧啧,就知道你的鬼点多。做布制玩偶还不如设计首饰呢你没事了也画画图稿吧我把京里的珍玉斋盘过来了,也可以自己设计首饰的。”
“绡姐姐是不是吃穿用戴的产业都齐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设计这些玩意。”妙如凑近乳母,逗弄着小婴儿柔女敕的小指头,一扭头,朝屋子里找了一圈,“噫?竑哥儿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他爹爹带着在前院见客,晚些才过来。别管他们了,咱们姐妹们好久没见过面,好好聊聊。”接着,她把让乳母把女儿抱了下去,又遣退伺候的人。
“退亲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你家提出的?”傅红绡一脸同情地望着她。
知道此次一定会被她问道,妙如早作了准备,也不掩饰,讪然地笑了笑:“没错,爹爹怀疑当年杨家救祖母的事有蹊跷,怕将来我痛苦,在他家下定之时退了亲。”
不知对方知不知其中的隐情,傅红绡只是试探地问了句:“我们起程的时候,汪公子已经被赐婚了,你知道吗?”。
妙如心上像被什么蜇了一口,强作镇定地摇了摇头:“还没得到消息,不过想来也应该了,他有二十一了吧”
见她情绪尚好,也不试探她了,傅红绡叹息道:“是啊,这两年京中好多喜结连理的。前年你走后,内务府就在六品以上官员,和公卿世家的待嫁女中搞了次选秀,我婆家二叔的女儿,就是去年年初抬进东宫的。”
听她提起选秀,妙如忙问起庄青梅:“对了,庄姐姐怎么样了,好像听说她配给四皇子了。”
傅红绡眉头展开,开始跟她聊起这两年京中发生的事:“听相公讲,前年杨家倒台后,朝堂上大换血。庄翰林升成正三品的掌院学士。你那好朋友选秀时,被陛下指给了四皇子。现在应该在备嫁吧”
“唉,真遗憾,她出嫁都不能去送送她”
“你跟她还有书信往来?”
“去年七夕左右的时候,她来过一封信,后来就不知道如何了。想来在忙着绣嫁妆吧”
“可能是在学规矩。听说不管是嫁进皇族当正室,还是作侧妃的,都要在家里被宫里派出的嬷嬷教规矩。我那小姑子就是这样,被教得苦不堪言。幸好出嫁之前,没出什么事,一家子跟着都战战兢兢的。”傅红绡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听得妙如有些咋舌,遂随声附和道:“先苦后甜,丁姐姐兴许以后会享福的。”
“享什么福啊当初为了大殿下的储位稳定,圣上才选她入东宫的,谁知也生了个郡主。听说内务府有计划到民间采选,再进秀女。你要小心哦”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担心呢退过亲的人,还闹得那般大,肯定不会找上我的。不怕有人说君夺臣妻什么的。”妙如一脸老神自在,不相信以翌公子的精明,会留人话柄。毕竟让钟家退亲,是东宫暗中指示安排的。
“也对哦是姐姐想岔了哪有像你这般不愿跟皇族扯上关系的?有些人失去了选秀资格,肠子都快悔青了,整日在家埋怨她爹帮她订早了亲。退亲后如今又没着落了。”
“谁啊?”
傅红绡压低声音贴近她的耳朵:“还有谁,相公他二姨曹家的表妹呗”
“她也退亲了?这是为何?”
“还不是朝中一帮大臣,说人家罗府世子失踪快两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攻击他呗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人说他准是当了逃兵;还有人说定是叛了朝廷,被鞑靼什么汗敬为座上宾,才不回来;这样的国舅爷实在是朝廷的耻辱。后来国公爷没办法,只得宣布他儿子阵亡了。”
“啊?是谁?怎么这般缺德的?”妙如蹙起眉头,为罗家父子打抱不平。
“还有谁?不外乎是有心瞄准皇后娘娘中宫位置的。幸亏还有他亲舅舅撑着,谢阁老为人正直。又是程太傅的女婿,在文臣中颇有威望,太子殿下甚是信任他。这把火才没烧到皇后娘娘身上。相公听说后,很为他朋友不平,说那些人除了内斗,对朝廷一点贡献都没有。”
“所以曹家就退亲了?”
“可不是朝臣攻击罗家的第二天,就退了,生怕背了个望门寡的名声。气得镇国公卧病在床好几日。后来稍好了一点,撑着孱弱的身子就上朝了。说是长子阵亡,想请封嫡次子为世子。”
“啊?还能这样?”
“罗世伯也没法子,要么承认儿子当了逃兵、叛徒,要么宣布儿子死亡。”
“那皇后娘娘岂不是很伤心?”
“是啊,听说当下就病倒了。后来,还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说人家罗世子说不定被人救了,行动不便才没及时回来,哪能这么快就放弃他?若是匆匆改立世子,岂不是让战场上流血牺牲的将士寒心?才把这股势头强压了下去。”
“太污浊了幸亏爹爹及时辞官了,不然岂不是也要被逼着站队?”
“可不是相公看不上京城那里的乌烟瘴气。这不,乘着小囡囡过完周岁,他陪着我们母子三人,到江南探望他们外公外婆来了。”
“姐姐在淮安多呆些时日呗反正你在丁家,又不用主持中馈的。”妙如想挽留她。
“相公也是这样讲的。可母亲说,公公在边关不能回来,我婆婆肯定不希望子孙离得太远。是以过完端午,就得往回赶着返程了,省得她老人家操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妙如喜欢听她聊婆家娘家的事,总觉得这才是有生活气息,是自己一直向往的,正常家庭最平实的幸福。
妙如跟明俨一道回府时,钟澄有些意外,自清明节祭祖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女儿了。
不过,他很快又失望了,因为女儿此下山,竟只是回来叫上她哥哥,去傅家赴宴的。
兄妹俩匆匆回房后,望着他们的背影,钟澄怔忡发愣了良久。
小舅子林恒育在清明过后,在淮安府衙找了份钱粮师爷的差事。有事只找两个甥儿甥女,跟钟澄也不多作来往。
自从女儿退亲时,他说出林氏托梦的那番话后,儿子明俨对他明显冷淡起来。除了学业上的讨教,其他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女儿妙如更是彻底,经常躲在山上,一两个月都不回府。
这种状况,让他颇有些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