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6点)
是夜,妙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知道,自己患恐婚症已久,这是从前世带来,深入灵魂的心理阴影。
现在马上要进入全然不同的环境中去了,要接触新的人,面对新的挑战,尤其是要和另一个半陌生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甚至白头偕老……
准备好了吗?她反问自己。
有时觉得心智成熟、还有物资人脉方面,准备得够充分了。可是一想起这时代一夫多妾的制度,心里又有点惶惶不安。
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一夫一妻模式下,她都不是很有信心,婚后能得到幸福。更何况是在古代。是以,这次走进婚姻,她鼓起了多大勇气,只有自个儿清楚。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忆起,昨日哥哥跟她闲聊时的情形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罗府后,不要慌乱。如今你也不是没娘家的人了。爹爹虽然辞了官,你背后还有皇上、太后,还有明信堂兄,还有我。还有谢家,许家都是支持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惧怕?”
“那都不知道,咱们白当兄妹了。看你自晚膳后,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儿找秦妈妈,一会儿又寻二伯母的。”明俨斜睨了她一眼,接着道:“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几天都把咱们请去,嘱咐明天不要难为他……”
想到这里,在黑暗中妙如,脸上透出几分羞赧的红晕,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
原来,他也是这样,紧张原来不止她一个。
起码,嫁进罗府大门后,她不是孤身奋斗,好歹有个同盟者。比起婚前没见过面,形同陌路的小两口,她的处境还不是最糟糕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稍稍安定。没过多久,就迷糊地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还没亮。
昭明十八年,九月初十,庚戌月,戊午日,宜嫁娶、开光、出行、解除、出火,忌掘井、置产。
大清早,守夜的春渚就把主子唤醒过来。外间丫头仆妇们,早已忙碌开了。
待丫鬟兑好洗澡水,催促她起身去沐浴盥洗时,妙如脑里还是混沌一片。在外间,袁嬷嬷好像在跟秦妈妈商量什么。
经过多番筛选,太后娘娘赐下的四名宫女,都当上了她的陪嫁丫鬟,负责贴身掌管她的钗钏盥沐。秦妈**孙女茶香,她们四个从淮安刚赶来的,做了二等丫鬟。到时,负责她院子里洒扫房屋,和来往使役。祖母以前留给她的婢女,除了锦锻之外,烟罗和锦绣的全家人都上京了。加上莲生、莲蕊兄妹两家。四户亲近之人当了她的陪房,也算安了妙如的心了。
昨日,芳汀就跟着嫁妆的车马,到罗府铺房去了,要在那里过上一晚。
从净房出来,妙如感觉一身清爽。脸上被热气熏得红润如透。莲蕊见了,习惯性地过来扶她。其他几个上前,七手八脚地替她绞干头发,帮着主子加上衣服。
这时,从外面进来位面生的中年妇人,满圆的笑脸,一团和气的样子,见丫鬟们都收拾掇得差不多了,忙请妙如坐下:“妾身这就来替您绞脸,还请郡主多些担待。”
妙如点了点头,那妇人拿了根五彩丝线,在她面上招呼起来。
脸上的汗毛,被丝线扯得生硬,她的眼泪都险些给绞出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脸”不成?
妙如暗地里月复诽道,真是甜蜜的折磨也不知后头还有多少这样的程序。
待开完脸,前头有人禀报,罗府遣来的全福太太来了。由全福太太接着帮她梳头、上妆、伺候穿上嫁衣。
妙如有些诧异,怎么没见到二伯母,遂问了身边的莲蕊。
后者在耳边悄声告诉她,原来钟谢氏自己提出,作为未亡人要避忌,今日就不帮她张罗了。
听了此这话,妙如心里怅然若失: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若是寡母嫁女,这又当如何?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见离上轿的吉时还早,妙如叫人备了些点心来,压了压早唱了空城计的肚子,又斜倚着锦榻上歇了一会儿。
睡到半梦半醒间,突然有人摇醒了她。
妙如倏地坐直身子,问道:“怎么?花轿来了吗?”。
袁嬷嬷脸色含着笑意,说道:“没来,前头有郡主一些好友来了,只是听说您还在歇息,就没让她们进来。
妙如这才清醒一点,嗫嚅道:“让她们进来吧这会儿我也休憩好了。”
袁嬷嬷脸上有些为难之色,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郡主别着急,老奴还有几句私房话,要交待您的。是太后娘娘亲口嘱托的,所有出阁的姑娘,都要经历这一步。”
说后,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从身后拿出一锦盒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丝锻的绣帕。
袁嬷嬷神神秘秘地拿了起来,然后递到对方手里。
妙如一展开,脸上顿时羞得通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不成?
她瞥了一眼,有些不太自在,忙要把锦帕折了起来。袁嬷嬷了然地一笑,手掌一伸止住了她的动作。然后,指着那上面的姿势,一个个地详加解释说明起来。
在前世,虽没亲身实践过,可类似这种启蒙的材料,倒也不是没见过。毕竟是身处网络时代,啥东西了解不到?
只是这种隐私的东西,竟然要另一个人当着面,手把手来教她。妙如窘迫得,恨不得眼前马上发生地裂,好让她当场给钻进地缝里去。
揣一张像被开水煮过的烫脸,她连连摆手,打断道:“嬷嬷,我知道了不要说那么仔细吧?”
袁嬷嬷并不依她,说道:“您现在是觉得老婆子唠叨,到时就知道厉害了。许多公主、郡主嫁后不得夫君宠爱,就是这上面太矜持了。若不是身份在那儿,驸马、郡马心里有忌惮,不敢做得太过火,否则得多少狐媚子……郡主您不同,嫁的是身份不低的国舅爷。况且,罗府……”
即便是对方不说,妙如也是知道的。
她之所特别排斥通房、小妾等物种,除了爱情中彼此要对等、忠诚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两世受的礼仪廉耻教育,岂容她以身体,跟一群女人竞争,以色取悦男人?
这跟情之所至,取悦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享受到快乐,那种灵肉合一的境界,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吧?她更希望是两人水到渠成,自然发展。而非单方面的取悦争宠。
自袁嬷嬷走后,妙如呈现半梦游的状态,呆坐在锦榻上一动不动。直到一群闹哄哄的女眷,嚷着要来看新娘子。
到巳初时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前头院子有人来报,说罗府的花轿来了。
又过了近半炷香的时间,女眷纷纷回到妙如的院子里。
“果然,舅爷们卯足劲为难新姑爷了……”
“罗世子真神勇,这么难的对子,都能答上来。不会是有人放水吧?”
“凌霄公子到底是不同凡响的,想不到他还文武双全。”
这些议论声还未落,媒婆和全福太太就进来了,请郡主动身到前面去。
妙如蒙着盖头,只能看见眼前方寸之地,在春渚的搀扶下,缓慢地朝前走去。
前院的朝晖堂里,过五关斩六将的罗擎云,一身簇新人新郎官的大红喜服,衬得满面春风的笑脸,更加英姿勃发。
男人还是大小登科时,最精神最光彩夺目。
赶来钟府帮忙的任昭心里暗暗想到,当年自己不也是这样?
在向岳父磕头敬茶后,罗擎云就立在那儿,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的新娘子到来。
妙如迈着小碎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终于来到了前堂,后面跟着一群女眷。
鲜红色的嫁衣,绣花的红喜帕,浑身上下只露出十根纤纤的素指,在这片眩目艳色中,更显得如白玉般莹透。罗擎云眸子一缩,下意思地垂下眼睑,压下了心中的悸动。和妙如一同要拜别钟父。
嘱咐女儿女婿的时候,钟澄声音中有些许哽咽的颤音,听到妙如耳中,心里顿觉戚然,泪珠不觉得落了下来。
十多年了,对这个爹爹,她到底是舍不得的。尤其是在老宅,为祖母守孝的那几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父爱。只是有些爱一旦分割,注定就不那么纯粹了。
在朝晖堂两人也没再停留多久,在礼赞的唱诺声中,妙如就被丫鬟,搀到了府宅的大门口。被哥哥明俨背到了轿子里。随着一声“起轿”,她便感觉到被抬了起来,迎亲队伍启程上了大街。在喜帕底下,因看不见外面,她只能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人声鼎沸,鞭炮震天,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赞骑在马上的新郎,英姿飒爽。也有人夸他们是天作之合。
渐渐地鞭炮声听不到了,只余下锣鼓声嬉笑声沿途一路喧哗,引得京中百姓议论纷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珠翠装点,描金绘彩的八抬大轿,终于稳当地停落在了地面。
耳边又响起震耳欲聋的鼓乐和喜炮声,和旁边看热闹的笑论声。
还没回过神来,妙如手里就被人塞进一截大红绸子。接着,受红绸那头男子的牵引,踏上了同样是红艳艳的喜毯。
进入大堂后,跨过了马鞍,火盆,然后像木偶一般,被人搀扶着,在唱和声中,进行了几次重复下跪叩拜的动作,完成拜天地的仪式。
“……送入洞房”一声高亢嘹亮的喊声。
在众人的祝福下,妙如跟着红绸那头,已注定相伴终生的男子,一起被人送入了新房。
没想到,镇国公府这边的宾客,女眷全挤在新房里守候着,等看新郎官揭盖头,好观看观看新娘子。
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的镶银角的秤,罗擎云小心翼翼的揭开红彤彤的盖头。
妙如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随后她抬眼望去,看见他微笑地望着自己,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脸上就溢满了喜色。
“新娘子真漂亮”
“可不难怪人人称羡,都说是郎才女貌”
“郡主可是京中少有的才貌俱佳之人。”
……
在新房里围观的亲友女眷,溢美之辞像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没过一会儿,吃了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小两口又被房中众位女眷,调笑着打趣了一番,接着,罗擎云就人拉到前头敬酒去了。
待他迈着半醉不稳的步伐,回到洞房时,妙如靠在床柱上,已然打起盹来。
此时,屋里的宾客早已散尽。
见新郎官回来了,喜嬷嬷跟着也进来了,对他们俩说道:“婚礼程序还示完成呢”
说着,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端出一柄系了红绸带的剪刀。喜嬷嬷从两人头上各取一绺头发,绾在一起系成一个同心结。
嘴里还念叨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妙如对古礼不熟,望着对方熟练的动作,有些讶然。望着小妻子目瞪口呆的表情,罗擎云心情极好,对着守在屋内屋外的众人,高声宣赏。
得到这个指令,罗府请来的喜嬷嬷知道,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了,吩咐守在外头的人,把几碟小菜和一壶酒端了上来。接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带着屋里伺候的众人,鱼贯出了洞房。
目送她们离开,妙如不敢看对方,心里有些紧张。
“外面没人了吧?”她没话找话,心有余悸地问道。
罗擎云没有理她,起身把那盘酒菜,挪到了床边的小案几上。
“娘子,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说着,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
这新称呼让妙如猛地一惊,脸噌地烧红了起来,耳根都是发烫的。
罗擎云自顾自双手端起,用根红绳系了杯脚的酒水。一杯递向妙如,一杯自己握在手中。
“来饮了它吧”
妙如呆呆地接过那只雕花细脚杯,跟着对方的动作,送往了嘴里。
“好辣咳……咳……”她放下杯子,伸出舌头,做了一副怪相,连连叫道。
“是吗?你的那杯难道是辣的?”罗擎云故作惊讶状,乘机挨了过来,“我来尝尝”
言毕,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一把搂进怀里。
用嘴巴对着妙如的嘴唇,就势就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