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杜瑶对吴飞的事情那么上心,想必是联系到自身在家经常吃那两个庶姐的暗亏。颜秉初没见过杜老爷和金姨娘,但是从杜珊俨然一副长姐派头自居和杜萱动不动就露出惹人怜爱的娇怯看来,那位金姨娘连带着两个庶女真是受宠的很。
颜秉初不明白,两个儿子都是杜夫人所出,杜老爷这么做,不怕父子离心么。可见是个蠢的,那金姨娘也聪明不到哪去,把两个庶女宠得连外人都看出不对来。这个世界的主流,可不是一群姨娘庶女
杜家的内宅真是令人头疼,唯一能庆幸的是,金姨娘如此得宠,杜夫人还能将她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这些,颜秉初不打算解释给颜秉君听。
那边,杜瑶叫得有些累了,一下子泄了气,蹲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泣。吴飞慌里慌张地站在她面前,眼圈也红了。
颜秉初上前扶起杜瑶,递了帕子让她把眼泪擦干。瞥见吴飞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吓得。”
杜瑶已经冷静了些,闻言抬眼看了吴飞一眼,忍不住红了脸,喃喃地道:“对不起……”
吴飞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不对……”说到这里又想起杜瑶前言,急忙改口“不,我没有不对……”
杜瑶听他说得语无伦次,顿时破涕为笑。
颜秉君在一边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哭哭笑笑,两眼放炮。”
杜瑶用眼睛瞪他,两只兔子似的眼睛一点气势都没有。
颜秉初笑道:“闹了大半天,我们也该回到正题上去了,再不回去,家里就该急了。”
话一出口,两人又不吭声了,真是急死个人
颜秉初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慢慢说道:“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冯子安的书袋。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吧。那些坏掉的笔,课本,大字纸都要备了新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杜瑶嘟囔道:“凭什么”
颜秉初瞪了她一眼,道:“不是还没说完呢”
杜瑶点点头:“你说,你说。”
“我们先备着,看他回来认错的态度如何,如果够诚意,我们就把新书本给他,若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呢,我们就不给他,反正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没的。”颜秉初说完,扬着眉毛看杜瑶,“这样解气了吧”
“解什么气揍他一顿才解气呢”颜秉君显然对冯子安极为不顺眼。
杜瑶点点头,一副极是赞同的样子。
颜秉初没好气地道:“揍他一顿?你们也等着被禁学三个月吧”又转向吴飞道:“你说怎么样?”
吴飞摇摇头:“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准备回家了。
陈俊将一行人又送到门口。
来接吴飞的是一个瘦弱的清秀妇人,吴飞长得同她很像,她一直等在门口,掀着马车帘子张望着。一见到吴飞的身影,立刻扶着小丫鬟下了马车,将吴飞抱在怀里,细细打量。
杜瑶轻声问:“这是谁?”
颜秉初也轻声回道:“不知道,看样子,像他**。”
杜瑶陡然对那妇人就生出一丝好感,上前甜甜叫了一声“夫人”。
那妇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一个小女孩叫她,显得有些紧张,她微微冲杜瑶点着头,又扫了不远处的颜秉初姐弟两人一眼。
吴飞轻声道:“这是我娘。”
杜瑶点点头,又曲膝一礼。那妇人忙的还礼。
杜瑶便有些微微不解起来。
身旁立着的丫鬟提醒道:“小夫人,该回去了。”
那妇人急忙应是,牵了吴飞的手,上了马车。
剩下的三个人也互相告了别,家去了。
隔天,去上学时,颜秉初嘱咐将昨天几个人描述给宋先生听了一遍。宋先生留意着,果然将那几个又来找麻烦的男生给揪个正着,回家禁足去了。
***
日子说快也快,一下子滑到腊月半,州学放了假让学子们回家过年去。
颜秉初又拾起了针线,自从上了州学,她都没有好好碰过。
林嬷嬷在一旁仔细地瞅着,不时指点几声。
屋内角落支着四个烧得旺旺的炭盆子,暖和如春。颜秉初侧耳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放下花绷子,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林嬷嬷见了,伸手帮她轻轻按摩着,道:“姑娘是不是累了?下来在屋里走几步?”
颜秉初伸了个懒腰,摇摇头,她翻翻手中的针线篮子,看着几幅花样,想了想,问道:“嬷嬷,我想给刚出生的小孩子做衣服,你说绣什么花样好?”
林嬷嬷仔细想了想问道:“姑娘是要给小侄儿做?”
颜秉初点点头。
林嬷嬷就笑了起来:“大少女乃女乃算算日子是在五月中,都过了端午,天气都热了。姑娘做的小衣服必定是贴身穿的,哪能绣花小孩子的皮肤可不禁磨。”
颜秉初错愕地抚了抚手中的绣花,原来小孩子的皮肤这么女敕
“不如,嬷嬷教你做鞋?做几双虎头鞋,又好看,又辟邪。”林嬷嬷出主意道,“嬷嬷听人讲姑姑是要给侄子做三双虎头鞋的。有句俗语说‘头双蓝,二双红,二双紫落成。’”
颜秉初眼睛亮亮地望着林嬷嬷。林嬷嬷慈爱地看着她,抚着她的头发慢慢讲虎头鞋的风俗故事,一旁的缀幽也放下针线听得入神。
缀幽笑着说道:“嬷嬷懂得可真多。”
林嬷嬷笑道:“我当了那么多年绣娘,各地的风俗都听过一些,你小小年纪,一直呆在府里,哪里听过这些故事。”
缀幽笑着称是。
几人边说笑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天色有点暗了,掌了灯,林嬷嬷就不许颜秉初再做针线。
过了一会儿,到了请安的时候,便披了大氅,去徐氏的院子。
晚间,颜秉初洗了澡,披着一头湿发,只穿着小短袄和一条青绸裤子,光着两只小脚丫,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林嬷嬷进来看到,急忙上前,拽着被子,盖在颜秉初腿上,又伸出手在被内模了模她的脚,冰冰凉的,不禁有些生气:“姑娘真是的也不看现在是什么天”
颜秉初伸着手拉拉林嬷嬷的衣襟,笑道:“嬷嬷,不碍的,屋里燃着炭呢”
林嬷嬷不依她,将被子给她盖仔细了,又看着她喝了一杯热水,将脚暖和过来才放心。
缀幽手里拿了几条干帕子进来帮她绞了头发,就收了她手中的书,服侍她睡下了。
到了夜里,缀幽起身进来看被子,手一碰到颜秉初的脸,顿时着了慌,又用手模了模她的额头,烫人的不得了。
缀幽顿时不知道急得怎么办,连灯都来不及掌,就冲出门到西厢叫林嬷嬷。
林嬷嬷急忙披了衣服,进了房间。颜秉初在梦中显然极为难过,不停嚷渴,双颊烧得通红,连嘴巴都干裂了。
缀幽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帕子沾了茶水,抹在颜秉初的嘴唇上。
林嬷嬷用冷帕子敷在颜秉初的额头上,回头吩咐道:“快赶紧去禀报夫人,着人拿了帖子去请大夫”
缀幽急忙忙地转身出去了。
颜秉初是被渴醒的,眼睛一张开,就看见林嬷嬷着急的脸。她刚想说话,就感觉喉咙干涩,吸一口气都疼。这时,她才感觉到不对劲,眼睛酸疼,头昏沉沉的,浑身乏力,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的。
不好自己是发烧了
林嬷嬷端了一杯水送到她嘴边,颜秉初强撑着喝了小半杯。
徐氏步履匆匆地奔进屋,一把就扑到床上,不停地抚着她的脸,声音都是颤的:“初儿,初儿,听见娘的话吗?”
颜秉初知道徐氏是被去年那场风寒给吓着了,忙挤出个笑,安慰她:“娘,初儿好好的。别担心。”
徐氏见女儿听得见她的声音,还能说话,松了一口气,问林嬷嬷:“姑娘怎么好好的发起热来?”
林嬷嬷道:“是奴婢……”
颜秉初截断她的话:“是初儿不好,以为屋里暖和,趁嬷嬷和缀幽不注意,就偷偷贪凉了一下,结果就病了。”
林嬷嬷知道这是姑娘为她开月兑呢,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发酸,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徐氏自然也看出来了,见她神智清楚,她拍了拍颜秉初,也就没再多说。
一会儿,周嬷嬷和缀幽就引着大夫急匆匆地来了,徐氏坐在一边,紧紧地盯着大夫给颜秉初诊脉。‘
大夫仔细地把完脉,将颜秉初的手放回被中,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摇了摇头。
徐氏顿时面色惨白,眼前黑了一黑,颤声问道:“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被徐氏的面色唬了一跳,连忙道:“夫人误会了,这病不妨事,不妨事。小娘子这一热发的倒好,将先前积在体内的寒都散了来,等热退了之后,身子反倒要较前好了。”
徐氏闻言面上才渐渐有了血色,又听这一热把身子好了些,又有些欢喜。
那大夫思忖了一会,又道:“只是小娘子先前身子弱,元气有些不足,我开几帖药,要熬得浓些,一煎服一次,吃上几帖,再换成一煎服两次。”
徐氏点点头,记下了,命周嬷嬷领了大夫出去开方子。
徐氏又给颜秉初额上换了块帕子,看着她闭上眼睛,方轻轻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缀幽亲自在廊下起了小风炉煎了一碗浓浓的药汁,端了进来,放在案几上凉了一会儿,就唤颜秉初起来,喝了药,又漱了口,重新躺下去,将她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出出汗。
这一夜,缀幽就睡在了颜秉初的榻下。
(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