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时间到了,该上庭了。把手伸过来,我帮你解开手铐。”
“呃!谢谢。”被打断思考的周良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法警,将被铐牢的双手伸了出去。
转头望时,发现在他出神的时侯,叶志农和钟云俱已起身,身后各跟着一个押送的法警。
不过,他们都立在原在未动,各怀心思望着他。稍一思索,便已明白,这都是在等他呢!
哪怕是上法庭受审,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自该走在最前。
出了侯审室,周良发现通往审判厅的并不多长的走廊上,到处是人。
对自己的身份和案子的影响已有清晰认知的他并不意外且有些感动。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在这个大家都很忙的年代,肯跑来旁听他的案子,那就叫有爱。
除了因爱而感动,当然也有厌恶。
厌恶,是针对那些想拿这个案子当卖点用来大炒特炒,所以才闻到大便味的苍绳似的蜂拥而上的那部分无良媒体记者的。
不长的走廊,一路走来总被印着各种媒体标识的采访话筒给挡了视线。耳朵里塞满了七嘴八舌的问题。至少有两位数的媒体记者提出的问题惹得周良反感。
比如,就有记者是这么问的。他说:“姐夫,你在逼供王立生时,是不是觉得他这样的犯罪分子的性命很不值钱,打死也是活该,所以才下这狠的重手的?”
这种问题,明显动机不良。因为这个问题复合了好几个要点,而周良在行进途中只能简单地答“是”或“不是”,不管他怎么回答,记者都有很大的歪曲空间。
周良不傻。本就因为叶志农和钟云同被列为被告一事而心情糟糕透顶的他顿时气结,差点没忍住发动“控心术”让那个记者当众跳一段月兑衣舞再从三楼跳下去的。
好在周良身后的法警王路见周良表情不善,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走。这才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得了周良的白眼,那记者也不以为意,反而一脸得逞的笑容。浑然不知道自个已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
此时的他已经有完美月复稿了。
之前,周良从警车上下来时,曾对道路两侧排成长龙的人们点头示意。
回去后,把周良点头的镜头和刚才他提问时的镜头稍为艺术处理一下,拼凑在一起,就是一条注定头条的大新闻。
这名记者当然不会有什么良心负担。
有经验的新闻人都知道,移花接木、断章取义、无中生有,这些小花招在新闻界压根不算回事。
他们的口号是:新闻要轰动,节操要丢掉。
事实上,就算是正常的,或者是善意的记者提问,周良也没有回答。
理由很简单,没心情。
进了审判庭,令周良有些意外的是,庭内的人员比预想的少得多。也只有一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架设着摄像设备。略一思索,便已明原因。
法庭不会追求规模,所以旁听席位是很有限的。正常情况下,一般的案子,能有三、五十个旁听席位就算多。
事实上,考虑到这个案子的影响,法院方面特别将这场庭审安排在了最大的审判厅,就这样也不过百来个席位。
同时,未经法庭允许,任何人不得私下拍摄、录音的。就算有媒体记者有幸抽到旁听资格,也只能靠文字来记录庭审内容。
周良留意了一下那家正在架设摄像机的媒体,发现他们的器材上印有“Z省电视台法制频道”字样。
不用法警提醒,周良一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排半人多高的木栏栅隔出的长形被告席上用大字标注得很清楚,眼不瞎都能找到。
大踏步走去,走不出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却别有一种举重若轻、天地不惊的气场。
搞得跟在他身后,名义上押送他上被告席的法警王路很被动。一脸庄重肃穆的王路,是无论如何走不出周良这般腔调的,那便是落了下乘。
在被告席站定,视线一扫旁听席,发现只有李洛儿、蒋孝仁、小雪、施青然、李心怡在席。
因为钱佳义早就告知周良,法院只替他留了四个亲友席位,所以并不意外相熟的亲友只有这几个在场。同时心中有数,李心怡这席位怕还是靠了他爹的关系,硬弄来的。
法庭上不允许自由交流。纵有千言万语,李洛儿他们也得憋在心里。除了李心怡,其他四人只是和周良对了一眼,便因各自伤感,抹泪不已。周良无奈,只好摇摇头,暗示洛儿他们要坚强。
这时,书记员宣布庭审开始,并开始宣读法庭纪律……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听席上的一个角落,低调地坐着一个六旬老人,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眼中不时有精光泛起。
他是王笠。代表欧阳家来见证周良被判有罪,锒铛入狱的时刻。
这个案子几经周折最后发展到现在这个结局,王笠居功不小。尤其是提出力捧张定邦刚直不阿的形象,来引导民众们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正义”的概念的手笔,颇称得上高明。
后来,王笠又隐晦地向欧阳战表示,虽然原本就为打击张定邦势力,扳倒他的得力助手叶志农和钟云,并安插欧阳家阵营的人接任两人原本的职务,而抖出来的这个案子因为周良的介入导致了一系列的波折,可是原先的目的还是可以达成的。
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只要在公安系统找个代言人,不经意间提一提,这两人其实犯有包庇罪,剩下的事情,自有张定邦代为效劳了。这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欧阳战闻后大悦,依计而行,张定邦果然中招。
王笠这辈子,差不多是卖给了欧阳家。在这个平等、自由理念深入人心的时代,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做到毫不动摇的,为仆为奴似的,为欧阳家服务,当然也是有其的理由的。
目的并不多复杂。
让他的后人能够利用他数十年来积累起来相应资本,在这拼爹的时代里,在这阶级分明的社会中尽可能地往上爬,把更多的人踩在脚下。
现在,一切都在按他事先写好的剧本,往他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他自然是开心的。
随着庭审程序一如事先预料的一般顺利进行,王笠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更翘了些。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里头,除了阴谋得逞后的得意之外,还有些许莫名的讥讽和不屑。
讥讽是送给周良。
颇有识人之明的王笠哪能看不出此时被告席上的周良云淡风轻的表情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不甘和愤怒。
王笠当然知道周良曾经顶着什么样的传奇光环。当然也记得他拥有什么样的神奇武力。
但这又如何?
在王笠的评价中,周良太嚣张了。
而这社会,只适合低调且富有心机的人群,才能闷声发大财。
通俗点说,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这理。
不屑是送给旁听群众。
看到旁听席中坐满了等待结果的无知围观群众,甚至还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宣判而动情流泪的。王笠当然会产生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天然优越感。
一幕其实早已导演好的戏码而已,也能让这多人牵肠挂肚。可笑嘛?不可笑嘛?
对于上位者来说,在明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时侯,也要善于利用群众的眼睛是短视的这一特点。他们能看到许多,却不能看清许多。
所以,王笠打心底在鄙视无知群众总会那般轻易地被上位者给愚弄。
身为欧阳战的心月复的他,当然也知道关于周良的这件案子,在经过各方面私底下的协商、妥协,所达成的一致结果。
王笠甚至觉得,这场庭审,应该事先彩排几次,效果会更生动一些。
反正,剧本早被写好,为啥不能追求一下更精致的表演呢?
此时,审判进入举证阶段。
作为证人,在周良对受害人施暴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两名警员被传上庭,陈述证词。
这时,意外发生了!
当初,向纪委检举叶志农刑讯逼供的那位陈姓警员,猛地从证人席上飞奔而出,冲势未停,便已跪在被告席前的叶志农面前。
“咚咚咚!”
三声清晰的钝响,那是额头触地的声音。
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