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受家法?”黎子轩好笑地聆听阿超的汇报。
“据说老太爷是为了采春节陈三少痛殴梁新荣一事。”
那个老家伙,也是个怕事的主,他倒是很欣赏陈宇达的血性,只苦了那个丑丫头,在府中不仅没有地位,还饱受欺凌。
春意一日三趟跑到三少爷那里关心他的病情,说是小姐吩咐的,陈宇达的背已经上了药,苦就苦在只能趴在床上,实在难过。他强笑着告诉春意他快好了,叫灵儿少操点心,等他好了就去看她。听说灵儿到如今还下不了床,他顿时忧心如焚,灵儿的身体太弱了!
陈洛灵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本来一点皮外伤,休息一下就好,可是她的娘心疼不已,又是请郎中,又是炖补品,本来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悉数花在她身上。她更加坚定了自力更生的念头,不能让她的娘一直这么受折磨。
这一日,她不顾三夫人的反对,决定下床走走。
陈宇达正在房间里闷得慌,大哥三哥都上学堂去了,就他一个人整日无所事事趴在床上,小丫鬟上个药也不知轻重,他不耐烦地动来动去,只觉得伤口又裂开了。
“怎么回事?轻点儿,想谋杀本少爷啊?”
陈洛灵老远都听见三哥的申吟,看来这次伤得不轻呀。
上药的小丫头无所适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平时温和的三少爷会变得如此严厉?越是怕,手越是抖,下手就越重,陈宇达满脸黑线,咬牙切齿,几近暴走。
陈洛灵轻轻地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示意她走开。小丫鬟急急出门,大松一口气。
陈宇达忍不住想把这丫头赶出去时,上药的动作突然轻柔了不少。难道这丫头转性了?
陈宇达诧异地回头,陈洛灵正冲着他笑呢,她啥时候进来了?
“灵儿,你身上可大好了?”
“嗯。三哥……”陈洛灵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打圈圈,眼见横七竖八的伤口,眼前顿时雾气氤氲,“还疼吗?”
陈宇达一个鲤鱼打挺,“没事儿,这么小的伤算不了什么。”他一动,又扯到了伤口,疼得嘴巴直咧。
“疼就疼,不要那么逞强嘛。”陈洛灵扁扁嘴。一滴滚烫的眼泪刚好滴在伤口上,痛得陈宇达直打颤,不经意瞥见灵儿惭愧的小样儿,他连忙咬紧牙关,轻描淡写地笑笑:“灵儿啊,三哥没那么容易死的,这眼泪金贵着呢,留到我百年之后吧。”
“瞎说什么呀?”陈洛灵只得打马虎眼,“是的,这么好的身材,毁了多可惜啊。”
“小小年纪懂什么呀?”
还别说,三哥的倒三角身材倒是好得没话说。比当年的李子明的身材还要好呢。她故意戳戳三哥的背,弹性好着呢。
陈洛灵继续轻柔地给三哥涂药,温润的小手在陈宇达的背上滑来滑去,他竟然觉得有一丝异样,早就顾不上疼了。
“过来,让三哥好好看看。”陈宇达拉过她的手,让她面对自己。
好清澈的大眼睛!里面水汽氤氲,离得太近,他简直都能看见她眼中的自己。可能刚哭过的缘故,陈宇达这一刻只觉得小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这脖子上怎么回事?”那么长的红痕,令他一下子冷了声音,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碰触。
“当时的鞭子没长眼睛啊。”
这下子轮到陈洛灵不自在了,虽然是自家哥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她刚想挣月兑,三哥却扣得更紧。
“得想个办法,千万不能留疤。”陈宇达咕哝着,简直象是自言自语。
那是,本来就够丑了,再多一道疤痕,连她自己都要嫌弃了。看来三哥是真的疼自己,陈洛灵禁不住一阵激动,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三哥最好了。”
她的小手不经意间拂到三哥的腋窝,三哥马上大笑:“你…哈哈…恩哈…住手…啊哈哈…”原来三哥的死穴在这里呢!陈洛灵得意地左挠右挠。
陈宇达躲闪不及,憋得满脸通红,眼看招架不住,连连投降:“好灵儿,饶了三哥吧。”这个死穴至今没有第二人知道呢!
就不!就不!难得三哥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兄妹俩一时抱作一团,嘻嘻哈哈,很是热闹。陈洛灵知道下次怎么给三哥上药了!
正闹着,就听见外间的小丫头高声道:“二夫人、大小姐……”
陈洛灵一惊,绝不能让二娘发现她在这里,她连忙挣月兑三哥的怀抱,几欲先走。
陈宇达好笑地一手拦住她:“怕什么?我娘又不是老虎。”
陈洛灵来不及回嘴,二夫人已经带着陈宇芸进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向她们请安。
大老远就听见房内欢声笑语的,还当是谁呢?二夫人一见陈洛灵就没有什么好气,直接询问陈宇达的伤势,当那丫头是空气。
陈宇达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一看就觉得不对劲。陈宇达忙对着亲娘笑脸相迎:“娘,我已经大好了。过几日伤口结了痂就没事了。”
二夫人模模儿子的脸,哎!瘦多了。她要亲自看看儿子的伤口,陈宇达来不及躲闪,匆忙盖在背上的床单滑了下来,整个背一览无余,条条鞭痕纵横交错,面目狰狞。二夫人顿时心痛不已,那丑丫头简直就是惹祸精!她瞥了一眼一旁同样满脸红潮的陈洛灵,满腔的怒火越烧越旺。
当她看见陈宇达的背,腰下面还露出一点内衣的边时,立马发飙:“即使是自家兄妹,也不能失了礼数,达儿,怎么在这丫头面前宽衣呢?!!!”
陈宇达的俊脸有些挂不住了:“娘,灵儿帮我上药呢!”
二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峰直扫站在一旁的陈洛灵:“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呢,倒要她这个小姐亲自伺候你!怎么?嫌我给的月钱少?”
“娘!”陈宇达突然抬高音量,涨红的脸简直都能滴下血来。一屋子的人都禁不住打冷战。
“是!我就等着赚了月钱买药治病呢。”陈洛灵冷冷地瞪着二夫人,原来,讨厌的人就是这样,不能看见,也不能听见,最好永不相见!
一旁回避的陈宇芸在气氛凝重前连忙扯扯二夫人的衣襟:“娘,如今我们也看到三哥了,他的精神好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二哥还有事和您商量呢。”
二夫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你二哥断不会受这样的罪!当然了,寰儿平时就离这丫头够远。”她禁不住又狠狠地剜了陈洛灵一眼,苦口婆心道:“达儿,你也不小了,好生想想以后该怎么办?该亲近谁该疏远谁要心中有数!多和你二哥学着点儿!”说完,一甩袖子,起驾回宫了。
“娘,以后这样的小事你还是少管为妙!”陈宇达郁闷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房间,二夫人皱紧眉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陈洛灵一直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实在太难过了,这个老妖婆!
陈宇达心知肚明,难怪灵儿要躲着不见娘,娘怎么可以这么讲灵儿呢?他一把拉过陈洛灵:“有时候我娘讲的话你不要太放心里去。”
陈洛灵扭了扭脸:“算啦,反正她就是看我不顺眼,以后躲着点就是了。”说完就要走。
陈宇达轻轻拉住她,递给她一个小包:“这里一点银子你和三娘先用。”陈洛灵默默接过。
“明日再来给我上药吧。”三哥的声音好温柔。
陈洛灵意外地回头:“你不怕二娘回头再说你?”
陈宇达挑挑剑眉:“我就是喜欢和你亲近,怎么着?话说,你上药的功夫深着呢。”他微微笑着,似是很陶醉的样子。
于是,兄妹二人又“大逆不道”了好几日。又过十日,陈宇达的鞭伤终于结了痂,他一刻也不肯在床上呆了,时不时地练练武,打打沙袋。陈洛灵也在一旁跟着练。
陈宇达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来了一罐药膏,春意坚持一日给陈洛灵涂七八次,十多天后鞭痕就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这日陈洛灵刚起床,三哥就来了。他一脸的兴奋,直嚷嚷叫她换衣服好出府。得悉老太爷去潜心寺会友,两兄妹遮遮掩掩地出了门。马车行到郊外一户农家,陈洛灵明白是到夏兴平的家了。
夏兴平疑惑地迎出门,见是陈洛灵他们马上笑逐颜开。
陈洛灵一抱拳:“多谢夏兄,那纸鸢做的得恁精巧,今日特地登门道谢!”
夏兴平一阵激动:“不敢当,承蒙小公子看得起我爹的手艺,若是喜欢的话,以后吩咐我爹在做就是了。”陈洛灵他们进了屋,发现家徒四壁,他爹坐在炕上带着夏兴平的三个弟弟妹妹,他娘四处找水杯,却找不出个像样的,尴尬地站在一边。
陈洛灵向夏伯一施礼:“多谢夏伯的纸鸢,您的技术这么精湛哪!”陈洛灵月兑口称赞。
夏伯一时激动,连声说:“承蒙小公子不嫌弃,我们还要感谢公子的搭救之恩哪!”
“我们家代代做纸鸢糊口,到了我爹那一代,家道中落,失了店铺,也就逢年过节做几个应个景儿,这手艺就闲置了下来。”夏兴平插话。
“我若开一个店铺,夏伯可愿意做师父?”陈洛灵试探道。
“这,这真是太好了!”少年喜形于色,“我爹的庄稼活干得不好,腿脚不怎么灵便,要是小姐真的请他做师父,爹一定很高兴。”陈洛灵这才注意到夏伯的窘境。
“不瞒两位公子,我这腿就是当时被人打坏的,我就是死也不会为歹人所用,今日若是公子看得起,我定当全力以赴!”
陈洛灵一阵开心,差人拿来被老太爷折坏的纸鸢,夏伯摆弄了几下就修好了。陈洛灵建议他将纸鸢做精做细,再加上一些现代的元素,对纸鸢进行改良,他的领悟力不是一般的好,很快就领会了。
“没想到灵儿你这么聪明,你以后只用出点子就行了。”陈宇达赞口不绝。
这更加坚定了陈洛灵开店的决心。
回家的路上,她突然一拍脑袋:老太爷最近把他们盯得很紧呢,连府门都难得出,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做生意呢。她忍不住苦了脸。怎么样才能呆在府中又能赚钱呢?有了!顾锐庭不是绣庄的主人吗?只要说服他加入他的绣庄,到时候拿点分成,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等她把想法告诉三哥,陈宇达一开始根本不同意,怎么可以随意相信一个生意人呢?陈洛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相信顾锐庭是个善良的好人。
兄妹俩掉转马车直奔新虞绣庄,顾锐庭恰巧不在,陈洛灵便叫三哥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早点回复,是否同意她的提议。
兄妹俩走了以后,黎子轩从暗房里走出来,展信一看,不禁喜上眉梢,正愁不知道怎么和陈宇达熟稔呢,人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他立即修书一封,一口应允,并希望他们兄妹能尽快安排此事,越快越好。
翌日,陈宇达就带着陈洛灵赶往新虞绣庄。阿超把兄妹俩请进书房。
黎子轩对待兄妹俩十分客气。
陈宇达一边和他寒暄,一边好好打量他,只见他眉宇之间透着贵气,少了商人的奸猾,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这个顾锐庭绝非一般的商人。而且这个新虞绣庄也是近两年才开的,掌柜的一直没有公开露过面。他是我们值得信赖的人吗?
陈洛灵神气活现地讲着自己的创业构思,两名青年一边听着,一边各怀心事。
陈洛灵提出要查看店面,她兴高采烈地环视黎子轩连夜叫人收拾出来的一间小店,真是不错,明日就可以把夏兴平他们一家接来了。就说吧,明天会更好!一定会的!
看着陈洛灵如此兴奋,陈宇达就把满腔的疑虑搁置起来,反正灵儿只是出谋划策,也不会损失什么,大不了就是没有钱赚,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
接下来陈洛灵一阵忙乱,她在现代原本就有些绘画的底子,只是她的父母觉得不如学一个热门比较实在,更何况绘画想成为大家的没有几个,于是她才委委屈屈地上了英语翻译专业。绘画成了她最大的业余爱好,倒也成了除了专业之外的看家本领。
她设计了许多图案花样,请她娘和春意绣好,找出最适合做纸鸢的布料,一一尝试。什么史努比、加菲猫、米老鼠、绿豆蛙之类的,然后让三哥拿去让夏伯做成纸鸢。当下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再加上她的纸鸢式样新奇,质量过硬,很受欢迎,几乎天天卖光,夏兴平也开始帮忙赶制纸鸢,最后是全家总动员,才能保证供应。
渐渐地夏天到了,风筝的需求渐渐地少了,陈洛灵又建议他们在包装上下工夫,包装盒做成艺术品的样子,便于保存,这样纸鸢的档次上去了,一些达官贵人热衷于收藏或送人。
到了炎炎的夏日,陈洛灵又加了一样产品----阳伞,好在夏伯也多少懂一点制伞的常识,陈洛灵简单地画了现代阳伞示意图,特地让夏兴平在村里寻了几位绣工不错的农妇做绣娘,她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按照陈洛灵画出的花样绣伞面,这样的伞面精美秀气又透着高贵,那些千金小姐都买疯了。
到了冬天,她开始开发斗篷。在古代无论男女老少,出门必穿斗篷。她设计的斗篷,女式的花样清新雅致,男式的大方潇洒,无一例外,都有精美的刺绣。
到了后来,陈洛灵又开发了丝绣头花、丝绣手绢、丝绣围巾、乃至门帘、窗帘、床帘、枕巾、被单、被面等等绣品。短短几个月,该店便声名远播。生意好到有时还需连夜赶制。
反正陈洛灵只出技术和思路,一切都交给顾锐庭和夏兴平打点,每月
的盈利,顾锐庭会差人送来,她也无需出府,好生在家里陪陪她娘。陈宇达也可以继续在老太爷的指导下完成培训大业,偶尔去绣庄露个面即可。
陈洛灵心情大好,有了银子,很多事情就好办了:立马差人请来良医,给她体弱的娘好好诊治,一些珍品补药也买得起了,只是还得防着二娘他们,所以一切都很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