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达满头大汗地回到绣庄,阿超找的这几个少年挺机灵,教了他们一会儿武功,学得很卖力,尤其是一个名叫阿泰的,进步很快。他一抬眼便看见穿着裙装的陈洛灵,赶紧叫她换下来,他要带她回家。
炎热的夏季终于到来了。陈洛灵整日呆在室内不肯出门。
陈宇达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自从祭祖之后,老太爷对孙子们的要求严格起来,连陈洛灵都受到波及。老太爷要求陈洛灵继续读私塾,甚至专门请了一位先生给两个孙女上课。陈洛灵的酷刑才刚刚开始。任谁也没有料到,绣得一手好花的二小姐,写起毛笔字来东倒西歪,更别提琴棋书画了。
于是,几乎每日都会上演这样的场面:
“三哥,帮帮我写一幅字嘛!一幅就好!”陈洛灵拉着三哥的衣襟撒娇道。
陈宇达轻叹一口气:“怎么教了你那么久,你的字还是不长进,爷爷又要罚你了!”这丫头,看着机灵,怎么就是不会写毛笔字?
“是呀是呀,我亲亲的三哥啊,你忍心让爷爷罚我吗?”这辈子最痛恨毛笔了,软不邋遢地,叫人怎么写字呀?陈洛灵苦着小脸儿,眨巴眨巴眼睛,小手又开始摇他的衣襟了。
“快停下!今儿刚穿了件新衣裳,仔细弄脏了!”
陈宇达左躲右闪的,瞧着小妹满手的墨汁,还不知道干了没有,一阵恶寒。看来这辈子欠她呢!写就写!不就一幅字吗?半柱香的功夫!
于是乎,半个时辰之后,陈洛灵成功交差,私塾先生一个劲地摇头晃脑:“二小姐有进步!”
于是乎,陈宇达的脸上又被赏了一记香吻。这丫头!老是这么莽撞,不过被小妹赏识的滋味实在是好!如若哪天她不向他撒娇了,估计他还不习惯。
六月初六,天气热着呢,正是姑姑节,家家户户翻新晒衣物的时节。每逢农历六月初六,大黎国的风俗是娘家要请回已出嫁的老少姑娘,好好招待一番再送回去。一大早二夫人的娘家就把她接回去过节了。三夫人没有娘家倒是不用回去。
陈洛灵实在太开心。
好不容易清净一日,陈洛灵暗想,可要好好放松放松。中午时分,她娘准备的饭菜略微丰盛,全是她平时爱吃的,看来,娘也很高兴呢!
心情没来由地好,她拿出娘为她做的衣裙,淡紫的飘逸的曳地长裙,夏风吹来,宛如舞动的精灵,煞是好看。再好生让春意梳了头发,春意大惊:“小姐真美啊!”
三夫人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微笑,仿佛陈洛灵本该如此,“我的洛洛长大了……”
陈洛灵别提有多高兴了,难得打扮一回,当然是重要的日子才有这个闲情逸致。六月初六,她现代的生日,也是她古代的诞辰,这种巧合的几率直逼火星撞地球,居然还让她给碰着了。按理说她该有二十六岁了,白白捡来十几年的青春,大概做梦都会偷笑的吧。只可惜这里只重视女子的十五岁生日,不像她的老家,十二岁十分重要。
大家正笑闹着,陈宇达来了,带来一只水晶杯子,十分精致。他说是舅舅从南疆捎回来的,瞧着新奇,他央了二夫人要了来,陈洛灵一向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便直接送了过来。
陈洛灵玩味地把玩着杯子,实在做得精致啊:整个杯子呈半开的莲花状,每一瓣都刻得栩栩如生,在现代有的水晶说白了就是高级玻璃,这只水晶杯晶莹剔透,冰凉的触感沁人心脾,仿佛不管它装的是什么,都能令人忍不住一口喝干。
“葡萄美酒夜光杯,”当年她读到这句诗时一直憧憬不已,如若真有那样的美酒,那样的杯子,只怕会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葡萄美酒?”三哥扬扬眉,“家里有啊。灵儿想喝吗?”
陈洛灵动心了。在现代除了喝过妈妈酿的米酒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喝过别的酒了。她是那种喝了米酒都会脸红的人,于是妈妈的禁令她一向自觉遵守,就是不知道来到这古代会不会转性。
她的眼睛晶莹闪亮,小脸兴奋得泛着光,刚想大叫好哇,突然瞥见三夫人担心的神色,只好暗地里对着三哥眨眨眼睛,嘴上推月兑道:“我想还是豆浆比较适合我。”
大家又说了会话,三夫人回房休息了。陈洛灵立即抱住陈宇达的脖子,小声道:“咱家的葡萄美酒哪里寻?”
陈宇达故意逗她:“哦!不是豆浆最适合灵儿的吗?难道我有幻听?”
“好了三哥,三哥最好了,”陈洛灵拉着他的手撒娇道,“三哥,好嘛,好嘛!”还不失时机地在三哥的左颊亲了一口,谄媚味十足。
陈宇达被她晃得早就投降了,却故意犯难道:“哎!昨儿爷爷的老友出了一道题目,三哥如今还解答不出来呢,哪来的闲心品尝葡萄美酒呢?”
“哦?什么题目还难得到我聪明睿智的三哥?”陈洛灵来了兴致。
陈宇达原本就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直接带她到自己的书房。
陈洛灵一看就笑了,原来是数学问题啊。
孙子问爷爷今年多少岁,爷爷说我像你这么大时,你才2岁,你长到我这么大时,我就128岁,请你算出今年,孙子多少岁?爷爷多少岁?
她沉吟了一下,月兑口而出:“孙子44岁,爷爷86岁。”
陈宇达大惊,她是怎么做到的?他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这个妹妹给人的惊喜不断啊。
看着陈宇达难以置信的眼神,陈洛灵不禁一阵得意,数学题她最拿手了!这些古人就是笨!不过也难怪,人家最拿手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换个比赛规则,她铁定大眼瞪小眼!更何况未知数是后来才出现的,她不过是掌握了先进的武器罢了。
于是,她拿起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公式,
“假设孙子的年纪是X岁,爷爷比孙子大X-2岁;
则爷爷如今为2X-2岁;
当孙子长到爷爷大还要X-2年,则
2X-2+X-2=128
3X=128+2+2=132
X=44
于是孙子44岁,爷爷86岁。”
陈宇达盯着纸上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数字符号,猛地一拍脑袋:“其实就是找个符号代替……灵儿你真聪明啊!”他忍不住在她的额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抱住陈洛灵在原地快速地转圈圈,直到陈洛灵发现整间屋子都在旋转,连连求饶,三哥才停住转动,紧紧地抱着她,直到她恢复正常。
问题解决了,陈洛灵直嚷嚷要喝葡萄酒,陈宇达但笑不语。整个下午都在纳闷,这人是不是小妹,怎么聪明得有些不真实?
陈宇达悄悄告诉她:“等三哥完成功课,天黑了再陪你喝酒如何?”
接着他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写写弄弄的,把陈洛灵晾在一边。
陈洛灵有些无聊,于是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诗经》,随意翻看。当翻到《小雅?四月》时,深深同情那个失意的诗人,当人无能为力时,倾诉发泄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好个“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三哥,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忙的哦。”即使帮不上,向我倾诉发泄一通也是好的。
“哦?”陈宇达心不在焉地应答,“好啊,三哥说不定哪天真要向你求助呢!”
“那你最好别食言。”陈洛灵忍不住又拉着陈宇达的胳膊,看着窗外渐暗的暮光,尖尖的下巴抵着三哥的肩头,“天什么时候才能黑呀?”
陈宇达放下笔,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这么性急,好吧,随我来。”
原来所谓的葡萄美酒,还在地窖里藏着呢。怪不得要等到天黑,还要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敢情是要偷啊?
“怎么这么黑,看不见……”
“嘘---,小点声儿。”
“自家的酒还要偷偷模模的?”
“偷来的才有味道啊……”
什么和什么?
“凡事得来太容易,人就不会好好珍惜。”
“这句话我赞同。”
于是,兄妹俩在自家的地窖挑挑捡捡,抬出一大坛陈年葡萄酒,据说比陈洛灵的年纪都大呢。
小心翼翼地走出地窖,陈洛灵咣地一脚踩在一旁的碎瓦砾上,险些摔倒,纯粹是做贼心虚!
陈宇达连忙放下酒坛,一手把她从地上抓起来,低声笑着:“还没喝呢,你就醉了?”
夜深人静,兄妹俩悄悄搬着酒坛来到莲花池边,就着田田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凉爽的夜风,喧闹的蟋蟀的鸣奏,准备喝酒了。
陈洛灵一拍脑门,刚才急着偷酒,水晶杯忘了带了!正懊恼着,葡萄美酒夜光杯就在眼前了。她不禁幸福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三哥最好啊!
兄妹二人在荷塘边的石椅上坐下。陈洛灵迫不及待轻酌一小口,清冽醇香,的确很美味。三两下喝干了,把杯子伸向陈宇达还要。
陈宇达笑着慢慢斟满,一边宠溺道:“喝慢点,酒多得是,别喝醉了。”
这酒尝着甘甜醇香,其实后劲很足,万一她喝醉了就无趣多了。陈洛灵哪管得了这么多,在现代她就不胜酒力,平时同学聚会都是李子明帮忙挡着,连啤酒都没喝过,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喝上天然的葡萄美酒,一时刹不住,干了一杯又一杯。
陈宇达一边陪着她喝,一边小心她别醉了,不由自主,也喝了不少。陈洛灵不停地给三哥干杯,不一会儿,拿杯子的手就开始发抖,她却还要喝:“三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杯!”
陈宇达连忙一手抢过水晶杯,另一手适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喝了,灵儿,你醉了。”
“哈哈!我,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酒精烧得陈洛灵双颊通红,两眼迷离,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弄,“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我可是……我的外号叫千杯不醉!”说完,一头栽倒在陈宇达的怀里,颤巍巍地抱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一口:“三哥你好帅!比李子明还帅呢!”
陈宇达皱眉:李子明是谁?
她终于老实地呆在陈宇达的怀里,不动了。
头好疼,陈洛灵勉强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挣扎着坐直身体,右手不经意碰到一个人,天啊!是谁?怎么睡在我床上!自己头枕着那人的胳膊,那人的右手还抱着自己。意识一下清醒,她倏地坐直。
啊?怎么是三哥?
陈宇达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兴许是累了,正睡得香呢。
陈洛灵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端详过陈宇达,原来三哥那么俊啊,那眉,那眼,那鼻子,睫毛又浓又密,还有紧抿的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连睡着了都可以这么帅。难怪全城的女人都在肖想他呢!
陈洛灵忍不住亲了亲陈宇达的嘴唇,嗯,那么软那么好!她调皮地扯着他的几根短须,到底三哥大了,嘴上都有毛了!幸好不是络腮胡,她最讨厌络腮胡了,密林似的,遮盖了整张脸。当年初中那个班主任,前一日刚剃好,第二日又冒出来了,简直就是没有进化好嘛!瞧瞧三哥,这才是进化优良的品种!
陈宇达一整夜没怎么睡,昨晚灵儿醉了,又是哭又是笑的,闹到了很晚,她还一直拉着他的衣襟窝在他的怀里不肯松手,只好把她带回房间,自己早就筋疲力尽,迷糊中兄妹俩就这么睡着了。这会儿他又给陈洛灵闹醒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接着睡。
陈洛灵玩心大起,绕到床的那一边,继续骚扰他。陈宇达其实早醒了,就是浑身没力气,不想动,睫毛一闪一闪地,不肯睁眼,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妹要折腾些什么。
陈洛灵先模模他的额头,好光滑好宽阔呀,再模模他的眉,据说英俊的男人都是剑眉呢,鼻子也好高,挺拔秀气……咦,怎么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膀似的?她了然了。看我不收拾你!
她轻轻地把手放进陈宇达的腋窝,我挠挠挠!陈宇达当场破功!
“嘻嘻……哈哈……放手……”
这一招屡试屡爽,她还就吃定三哥了!
陈洛灵正得意着,被压迫的人突然反抗,猛地反扑,把她压在床上,直攻她的脖子,腋窝,腰肢……轮到陈洛灵求饶了。陈宇达狠狠心,一定要把这个小魔头制服了先。
“刚才趁我睡着居然敢偷亲我的嘴巴,呜,我要亲回来。”陈宇达一边挠她痒痒,一边作势亲她,陈洛灵在他的身下拼命挣扎,还是准确无误地被他重重地盖了印章。
四唇相接,陈洛灵的脑袋哄地一声咋开,怎么都觉得这个吻像是……呃,情人间的吻。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赶紧用手推他。
陈宇达仿佛浑然不觉,继续又亲又挠的,慌乱中模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倏地明白过来,赶紧放手,哪里有个洞让他钻进去啊?
陈洛灵也是莫名的尴尬,一对红番茄映得小脸更加娇媚。三哥也是男人啊,平时亲亲模模小打小闹,今日非同小可。哎!这可怎么办呢?呆愣了半晌,陈洛灵讪讪地整理好衣衫走了,留下满脸羞红的陈宇达,他颓丧地扑在被子上,小妹的确长大了!
后来,兄妹俩谁也没有提过醉酒事件,于是尴尬就像糊在脸上的稀泥,洗把脸就没有了。
没多久,陈洛灵又开始打听顾锐庭了,一有机会就想跟着陈宇达出门见见他,可恨的爷爷老是派了那么多功课给她,让她无暇顾及。只能在繁忙的间隙悄悄地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