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达在绣庄的书房和黎子轩闲聊。老太爷最近管得太严了,出府一趟就像是在放风。这两年绣庄的保镖队伍壮大许多,陈宇达只能抽空出府教他们武功,好在这些人勤学苦练,令人欣慰。
黎子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半年前突发奇想,还成立了一个帮派---义联盟,专门替商家维持正义,如今发展得红红火火。这一切都归功于陈洛灵那个小妞。
“今日洛灵怎么没有来?”
“三娘病得厉害,她在家照顾。”陈宇达直摇头,京城大大小小的郎中都瞧遍了,三娘的病情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其实有些江湖郎中的医术很不错,不妨试试吧。”黎子轩轻描淡写地说。
“哦?若非顾兄知道什么江湖名医?还麻烦你给引荐引荐?”
“在这郊外十几里地的一处山谷中,住着一位叶神医,我娘的病症也是被她瞧好的。”
陈宇达来了兴趣:“哦,那敢情好,待我回去告知三娘再做决定,灵儿一定高兴坏了。”
“兄弟你好像对这个妹妹特别珍视啊!”
“那是当然,自家小妹,从小不被爷爷喜欢,我再不对她好点,她可就太委屈了。”
“那倒是,难得还有你这样的好哥哥。”
那日,三哥兴高采烈地冲进虞园,直嚷嚷:“三娘,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良医,听说她善于治疗体虚之症,要不我们择日去看看?”三夫人有些感激地看着他,这孩子一向温柔热心,不是自己的孩子,还对自己这么上心。她的病其实是心病,不过不想扫他的兴,只好强作笑颜答应。
翌日,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去了郊外十几里地的一处山谷中。正值夏日,虞美人刚谢,可是这山谷却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整个山坡长满了洁白的栀子花,微风吹过香气扑鼻。
陈洛灵一阵兴奋,本以为这个时代没有栀子花呢,原来也是有的,还这么多!她蹦蹦跳跳地冲进花海,恨不能融进去再不回来。栀子花花芳香素雅,绿叶白花,格外清丽可爱,馨香浓郁,沁人肺腑。
陈宇文连忙拉她回来,据说这医者性子有些怪癖,千万别惹到她了。
于是他们沿着小径走到了医者居住的地方。屋内端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看见他们一行人进来并没有太多反应,可是她一看见陈宇达,脸色突然变了,一直盯着他看,像是打量一个病人。
陈宇达连忙上前施礼,朗声道:“叶神医,在下是陈将军府上第三子,今日叨扰还烦劳您给在下三娘开一剂良方。”
那女子原来就是医者,还是传说中的神医!陈洛灵十分惊叹。
那叶神医也不多言,直接就对着三夫人一阵望闻问切,时而打量一下众人,时而轻摇头,之后星眸半垂一语不发,回身开了药方,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转身对着众人说:“三夫人身体亏损严重,诸位可愿意小住时日调养?”
陈洛灵一想老太爷若是知道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冒然出府,必定会动怒,要是他们还在外留宿,还不知道怎么发飙呢。可是若当日赶回去还是有些吃力,于是赶紧答道:“多谢神医好意,只是我们门禁甚严,若是小住,只怕老太爷不允,我们停留一晚可否?”
叶神医没有多言,只吩咐另一个侍女给他们一干人等安排食宿。
她的娘服了叶神医的药倒是来了点精神,便要陈洛灵陪着在栀子花边散步。花香浓郁,她的娘都忍不住露出微笑。这真是个适合调养的好地方啊。
“娘,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哦,这是木丹,人们种植一般是入药的。”那叶神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边。
陈洛灵有些诧异,叶神医又开口道:“小姑娘,可容我和三夫人讲一会儿话?”于是陈洛灵就先回去了。
她的哥哥们正在商量怎么和老太爷汇报今夜的不归。她却很好奇,为什么叶神医要盯着三哥看那么久?难道他也有什么隐疾不成?于是她也像端详古董一样看着陈宇达,原来三哥的左眉心有一颗黑痣,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左看右看,没发现他哪里不对劲。陈宇达已经习惯了她的奇怪举止,不疑有他。只是她这么个大姑娘盯着他这么看,令陈宇达有些不好意思。
他模模鼻子,轻笑道:“你三哥我帅吧,要不陪你出去走走,迷倒那几个侍女?”还真是臭美!不过既然她的疑惑无法解,也愿意出门走走。
侍女们正闲来无事,当日为了一张陈三公子的画像争来抢去,如今见着了真人,发现他不仅人长得帅,还那么可亲近人,便争相和他搭讪。不一会儿,陈洛灵就发现陈宇达被她们包围住了,自己被晾在一边,顿觉无趣,于是决定私下走走。
陈洛灵不知不觉走到栀子花丛中,刚想折回去,忽听见叶神医轻声问三夫人:“夫人未觉察出什么异常吗?那三公子长得和她的哥哥和妹妹并不像。”
三夫人顿了一下,似不经意一般回答:“不是一母所生,总不会太相像的,我平时没有注意这么多。”
“那你可知当年三公子出生时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哦,我一向孤陋寡闻惯了,倒没甚在意。”
“哦。”叶神医陷入了沉思。三夫人盯着她的俏脸打量,突然觉得这张脸十分熟悉,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惊慌之中,她摇动了花树,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令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叶神医似有所悟,连忙请她回房休息。
两个人走了老远之后,陈洛灵才突然清醒,三哥的出生有什么古怪不成?
她正寻思着,陈宇达赶了上来,声音里有一丝埋怨:“灵儿怎么跑得如此快?也不等等三哥!”
“哼!谁叫你和那些小侍女拉拉扯扯的?我可不想杵在那里当灯笼!”她玩味地盯着他看。作为男人,他实在长得太欠扁,帅得她都有些自惭形秽,若他不是自己的哥哥……她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看看自己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灵儿你怎么了?”迎着陈宇达奇怪的眼神,陈洛灵一时慌乱,连忙转向栀子花海,深吸一口气,一副陶醉的模样:“这花真美真香啊!”
陈宇达忍不住笑道:“灵儿不是喜欢虞美人吗?如今改喜欢这花了?”
“那是当然!”陈洛灵眉飞色舞地回道:“我喜欢的花可多了,这栀子花也是我的最爱啊!”
“哦?是么?我不记得你曾见过此花!”
“怎么会没有!大把大把的多得是!我不禁戴过,还做过栀子花枕头呢!”陈洛灵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起来,“虞美人观赏呢还是很好的,若要是送人,还是栀子花最优。这花代表永远的守候,每个姑娘都梦想着意中人能送此花给她呢!”
“这花……不是叫木丹吗?”陈宇达狐疑道。
陈洛灵猛地一顿,连忙支支吾吾道:“别名!我叫的是别名!”她见陈宇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岔开话题:“三哥以后若是喜欢上哪位姑娘,送她一束栀子花她肯定很欢喜!”
“小小年纪少想些有的没的!”陈宇达忍不住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闲来无事,最喜欢和娘闲聊,这大概是她家乡的风俗吧。”她一个劲地想,当初李子明那个没良心的,只送她十朵栀子花,要十一朵才有效呢!怪不得不等她!她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陈宇达发觉她的异样,连忙问道:“灵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三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有蚊子呢。”
陈宇达不疑有他,于是带着妹妹回了客房。
翌日临走,叶神医吩咐侍女递给陈宇文一大包药材,嘱咐每日细细煎了服用,每隔半个月来开药,“倘若有突发病情,三公子来请我即可,我定会前去府中诊治。”
回到家,得知老太爷又去潜心寺会他的朋友玄机了,大家松了一口气,老爷子从寺里回来一般会心情大好,不大会追究他们出门的事。叶神医的药果然不同反响,三夫人的精神似有好转。
半个月后,三哥亲自驾着马车接了一副公子打扮的叶神医过府,顺势带回来许多栀子花枝,叶神医交代要在院中种植木丹,好在这花插在土里就能活。陈洛灵自然开心得紧,眼见这些花枝活下来,抽枝吐穗,一派生机。成日里三夫人按照叶神医的交代用木丹果实泡水喝,一日天精神好了起来。
老太爷近日来紧逼孙儿们做功课,到了该去谷中取药的日子,陈宇达和陈宇文被一堆功课缠身。陈宇达无奈,只得修书一封,派陈兆和送去新虞绣庄,烦请黎子轩代他跑一趟。
叶神医正坐在几案旁遐思,冷不丁看见黎子轩走了进来,一阵诧异:“锐庭,你母亲的身子不是又出什么状况了吧?”
黎子轩摇摇头:“不,神医,我今日是替陈府三夫人抓药的。”
“哦,不都是陈三少来的吗?”
“老太爷望孙成龙心切,一时走不开。”
“那他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如此辛劳!”
“没有办法,身在重臣之家,就该为江山社稷多出力。”
“锐庭,陈三少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吧,比我小两岁。”黎子轩有些意外,叶神医今日的问题未免太多了吧?
“也是,都弱冠了呢,是该有些作为了。”叶神医机械地开药方,若有所思。
黎子轩诧异地走出忘情谷。
以后若是陈宇达没有闲暇,黎子轩就亲临忘情谷代替他给三夫人抓药。叶神医总是有意无意探听陈宇达的消息,黎子轩暗生疑窦,随即派了黎才暗中调查叶神医的生平往事。
一日,陈宇达正领着叶神医进府,碰见二夫人要出门,二夫人一旁的杨妈突然面露异色,浑身发抖,不小心竟踢上二夫人的脚后跟。
二夫人一脸的不耐烦,使劲瞪了她一眼:“干什么?大白天见鬼了?”
叶神医不经意回头,也如见了鬼魅一般,面无人色。
二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人是谁呀?将军府都快成那个贱人的后花园了!
之后,叶神医再也没有进过府门,陈宇达被老太爷禁足,嫌他终日跑来跑去无所事事,陈宇文只能抽空去帮三夫人取药。
二夫人仿佛一夜之间打算和三夫人和平共处了,一逮着空就过来和三夫人聊天,嘘寒问暖,她们娘俩的月银也跟着涨了,虽然她们也不靠那点银子过活,整件事情透着怪异。三夫人整日脸上挂着微笑,身体却越来越差,把陈洛灵急得直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