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陈洛灵便和三哥带着三夫人和众仆人继续赶路,临行前再三嘱咐顾锐庭处理好事情之后赶紧和他们汇合。
这一日,陈洛灵和三夫人同坐一辆马车,自从上次骑马险些闯祸后,陈洛灵没敢再提骑马的事了。她看得出来三哥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不敢再惹他不开心。
她乖乖地坐在马车里陪母亲。她的娘身子一直不大好,郁郁寡欢,越接近边疆越日渐憔悴,陈洛灵绞尽脑汁逗她开心,又是讲笑话,又是讲顺口溜,可是她的娘笑得太勉强,比哭都难看。她简直有些受不了,就说:“娘,我给你唱一首老歌吧,很好听的。”三夫人点点头,于是陈洛灵唱起了《梦里水乡》。
一开始,三夫人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笑,可是当陈洛灵唱到“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时,她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
陈洛灵顿时慌了手脚。她的娘却笑了:“我的洛洛到底长大了,乖巧可爱,还会唱这么好听的歌,娘真是高兴。”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灵儿今年都十五岁了,”三夫人突然微皱眉头:“怕是老太爷忙着要安排你的亲事了。”
陈洛灵顿时一惊:“天!我才十五岁呢!”在现代还是背着书包埋头学习的初中生。
“我们临行前听你二娘讲你大姐的亲事都快定下来了,很快就轮到你了。”三夫人叹了一口气:“他一直觉得你又丑又笨,想嫁个好人家只能给人家填房做妾……”
陈洛灵吓出一身冷汗,是呀,自己虽然经过多年的保养锻炼,已经不丑,可是爷爷并不知道,万一他再瞎操心岂不是毫无出头之日?算了,那么可怕!
“干脆我们一直呆在边疆不回去得了!”
“那怎么行?老太爷那么要面子,怎么容得下外人笑话府里有个又丑又笨嫁不出去的丫头?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府嫁掉,免得惹人非议。”
“娘,那可如何是好?我反正不嫁、不回,他还能天涯海角抓我去?”
“倘若你有了意中人就另当别论了。到时候让他去府上提亲不就好了?”
陈洛灵没有答话,是呀,倘若是顾锐庭提亲,只怕那老东西开心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可是,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呢?陈洛灵,你这么不害臊!她的脸腾地红了。
三夫人看着她的脸色变化,不禁一笑,她其实早就猜中女儿的心事。不好多说什么,在一旁提点:“洛洛啊,你最好留意可靠的人,知根知底,到底人心难测。将来有了意中人,一定要擦亮眼睛,选择真正爱你的人。”
陈洛灵也这么想。从她现代父母的结合上深深地体会到,貌合神离实在害人害己,没有真爱,她宁可一辈子不要嫁人。只不过这里不比现代,在现代独身主义的女人多了去了,在古代要是有不出嫁的女人,只怕人们的口水都会把她淹死。看来必要时归隐也是求生之道呀
陈洛灵发现她的亲娘也是个谜。她从来没有告诉陈洛灵她娘家的情况,根据老太爷的势利做派判断,家境应该不是很好。可是她却丝毫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的刺绣堪称一绝,她的气质虽然忧郁,但是时不时显出高贵来,她甚至还会琴棋书画,消遣的方式都透着雅致,不是写诗就是绘画。
三夫人一直为有这样的女儿骄傲,仿佛她本该如此。这会儿,她正饶有兴致地让女儿吟诗做对。陈洛灵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气,开始搜刮一些婉约的、抒情的诗歌,希望娘能够喜欢。描写愁的:什么一川烟柳,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什么人比黄花瘦……三夫人最爱《虞美人》,陈洛灵把这首词默写下来,她的娘就一遍遍地誊写,后来还用绣布仔细绣好,准备好好保存。
这一日,突然下起雨来,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三夫人有些吃不消,于是陈洛灵提议在附近找个客栈先休息。
到了客栈,掌柜的十分客气,这里生意并不好,小地方罕有人至,这里连日下雨,一下子来了一大帮的人,自然很高兴。陈洛灵一看到连日下雨的泥泞小道,就没有赶路的兴趣,决定四处走走。
她发现这里环境十分幽静。客栈依山而建,这里是丘陵地区,山多不高,一个个土坡上面长满了草,野花像星星一样零零散散开在草间,其中有一处平地,像天然的草坪一般,人踩上去十分坚实,很适合练习骑马。
陈宇达猜透了她的心思,他私下问过客栈老板,知道近几天都是阴雨绵绵,便决定在此停留期间教她骑马,反正他们雨天不好赶路,权当休息了。
他们每日吃过饭,由春意、陈兆和陪着三夫人,兄妹俩就开始了骑马之旅。
瞧这陈洛灵,平日里脑袋挺好使的,没想到骑个马会那么笨,老是不得要领,本来像这样的强化训练,一日应该可以学会的,结果她花了两天半,连日的雨天都放晴了。他们想想半天赶路,怕天黑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索性翌日一大早再出发。
兄妹俩早早地吃过晚饭,陈洛灵见夕阳特别美丽,就和陈宇达一起骑马看日落。
此时已是初夏,夕阳照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显得格外温柔。陈洛灵忍不住策马前奔,很有夸父逐日的架势。
忽然听见三哥在背后大喊:“灵儿,停下来!”她的心咯噔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勒住缰绳。
蓦地回头,只见三哥正立在马上远远地冲着她笑呢,那微笑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纯净阳光,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仍然无法忘怀。
陈宇达看得痴了,虽然早就见识过小妹的美丽,像这般毫不掩饰的容颜还是令他震慑,她端坐在马上,柔美中透着坚强,婉约中凸显英气,转头时微风吹散了遮在两颊的碎发,回头的瞬间,甜甜地笑着,落落大方、媚而不俗。
陈宇达觉得这辈子再也见不着这么纯美的笑容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后来陈洛灵问起他为什么要叫住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我见你越骑越快,生怕你转眼就不见了,我怎么向三娘交代?”要是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