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颗大榕树下,明明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到什么地方去,可是一旦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站在那个人的家门口了。
睿渊靠在榕树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酒瓶,喝了一口酒。
站着的时候,既盼着那道门忽然间打开来,出来一个人,又希望他不要出来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复杂的心情犹如在过山路,高高低低,忐忐忑忑。懒
他又站了片刻,发觉那道门不会再打开时,便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这小孩儿,细皮女敕肉的,陪哥哥玩玩。”
巷道里传来一声猥琐的声音,睿渊走过去,眼皮都未抬一下,一拳就冲了过去。
对方动作敏捷地避开,论武功修行,竟不在他下面。
他深知自己遇到了高手,一招一式都开始认真起来,等完全清醒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的难分难舍,在屋顶上如魅如影地飞跃着。
没有人喊停,两个人忽然都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这是作为武者之间的默契。
男子个子不高,眉眼凌厉,招数诡异,不像京城中人。
“你莫非是东瀛人?”
“公子好眼力。”他的语气怪腔怪调,但文化礼仪学得周到,所以聊起来并没有太多隔阂。
“既然是领国贵客,为什么要欺负我大唐百姓?”
“那里可是小倌店,小倌店的调调不都如此?”虫
睿渊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走向了小倌店,原来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将熙君待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你武功高强,想必是这几天来访唐使者的侍卫,既然如此,就不要给你们主子做出丢脸的事。”睿渊朝他抱一抱拳,飞跃而去。
“丢脸的事。”男子冷笑一声,却再也没有兴致去那小倌店,也往皇宫的方向消失的无影无踪。
睿渊回到家,已是深夜,看见烛光中坐着的人影,缓缓地走了过去。
“回来啦,饭吃了没?满身的酒味。”
“没吃,一起去吃吧!”
慕容雪笑着点头,丝毫没有提今日发生的事。
“今天的饭菜是我特意命江南来的厨师做的。”
——没有他的味道,一句话忽然袭上心头,那是他曾经寻找的味道,不管他找了多少厨师都找不出来的味道。
他曾经在后面做了一个厨房,当初就是为了让熙君入住沈园快速砌成的,熙君在那里为他做了一次饭,让他至今回味无穷。
他划拨了一口饭到嘴里,食不知味。
果然,还是要有他才行。
即使身边有着另外一个人陪伴,即使经过了时间的冲刷,他还是需要那个人。
“睿渊,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筷子看了很久。
“没事。”勉强交往,他对不起的就是雪儿,他以前从未顾虑过别人的感受,比如,利用碧玲去要挟熙君,利用强硬的手段去掠夺一个人的财富,可是,遇到熙君之后,他开始懂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意地放过别人,就是为自己以后寻一条出路。
“雪儿,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呀,现在别说,待会我们去床上说。”慕容雪趴在桌子上,故作探寻地问。
“我这件事很重要。”
慕容雪忽然站起身,用着愤懑地语气怒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眼泪立刻随着吼出的话语散落下来,“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天天跑到他那里去,你以为我没感觉到你这颗死寂心,你以为我慕容雪是个傻子!”
睿渊沉默着,任由慕容雪骂。
“沈睿渊,如果你现在说出分手两个字,我会恨你!”
他应该说的,这个时候他绝对应该说出口,可是,看到那张几乎绝望的脸,他又无法说出口了,说他们分了还可以做好朋友,那就不应该开始。
“我相信,只要我陪在你身边,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多么笃定的话,那是他当初对熙君说过的话,眼前这个人,正在走着和他一样的道路。
他在对待熙君的事情上,就像是个一个无赖,可他却相信慕容雪是个单纯如熙君那样的人,慕容雪即使被伤害了,也只会在角落里舌忝着伤口,自行痊愈,所以,他无法做出抉择,更无法说出伤害他的话,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想起熙君的现状,自从他知道熙君高中榜眼,他的心里矛盾到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熙君过的还不差,而且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视线,失落的是,熙君没有了他,居然比以前过的更好。
不甘心,却又在看到慕容雪时,劝服自己,不要再对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痴心妄想。
慕容雪抱着他昏昏沉沉地睡去,睿渊抬头望向天空,看着那一轮圆月,最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两天,睿渊收到了来自三王爷的邀请,要他去宫中对付东瀛来使。
进宫之前,他派林谦打探了熙君的消息,竟意外的发现他已经恢复太子少师的职位,着实让他惊异不已。
“林谦,这是怎么回事?你肯定也掺和了一脚吧,否则这消息怎么会传到熙君那里?”
“我不过是传传嘴而已。”
——那天太子殿下心血来潮去掏了一个鸟窝,见那鸟儿羽翼未丰,于是把小鸟又放回了鸟巢,林谦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熙君。
熙君连夜写了一封关于君王掏雀的书稿,盛赞他慈爱幼小,拥有仁爱存心,并说太子
既然能施于禽~兽,肯定会施恩于人,这种仁爱就是圣王之道,治国之本。
“这不是摆明了他的立场完全在太子那边?”
“先生也是为了生计。”
“生计?他连命都不要了吗?你明知道,朝廷多数倒向三王爷,熙君的立意越含糊,就越容易保他。”
“这是沈公子自己做的决定。”他想起熙君在他眼前那张坚定的脸,就不由地为他赞叹,为了能赶上睿渊的步伐,那个懦弱的男人,拼命地在长大,他再也不是当初自己在湖畔见到的文弱书生。他的气质随着他的心性改变而改变,如果要他自己在一年之内做出这样的改变,恐怕都十分困难。
“罢了,他要闹就让他闹吧。”他陪着他闹,他转念又说,“诶,这一年不见,他拍马屁的功力真见长了。”
“读书人要耍无赖,比商人有过之无不及。”
睿渊笑了笑,想起熙君骂自己奸商时的模样,不禁又沉湎到了过往的回忆中。
“大哥,月季开了。”
怀秋为熙君披上衣服,将鞋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走廊外面。
“如果无聊了,就把孩子交给王婶吧,你自己出去走走。”
“不用,林大哥会过来。”
“嗯。”
熙君整理了官服,踏着步子往皇宫的方向走,他现在对人生充满了自信的态度,但同时也充满了消极的想法。自信于自己的为人处事,消极于自己的情感庸俗,就像他以前经常告诉自己的,得到一些东西,便要失去一些东西,没有所谓的公平或者不公平。
到宫中,遇到大猩猩,和少保,三个人又跟以前一样打成了一片,好像中间那一段插曲从未曾发生过。
自从经历过这一次,他渐渐开始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像清水那般一目了然,每个人的想法和态度都不一样,如果强行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到他人身上,迟早都会碰壁。
皇宫门外,慢悠悠地过来一顶轿子,轿子两侧分别列着两列兵士,服侍古怪,气氛诡异,那轿子轻飘飘的,好似里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
到了宫门口,轿子里的人也不下轿,从里面伸出一双玉白的手。
宫内朝堂上,文武百官列阵站立,默不吭声。
“启禀皇上,东瀛使者来访!”
“开城门!”
“父皇!”太子忽然走出队列,朝周围的人看了一眼,开始禀报道:“听说东瀛人身材矮小,不如我们只开小门,让他们从小门进,也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太子提议,周遭自然没有反驳之音,而且还有不少大臣随声附和,大赞他的想法。
正当他得意洋洋之际,三王爷忽然走了出来。
“父皇,孩儿认为此事不妥。”
“哦?”
三王爷看一眼脸色铁青的太子,也不给他面子,解释道:“在普通人家里,小门相当于狗门,如果让他们从狗门进入,待他们回去,定然会批驳我们大唐待客不周,以后要是再想交好,恐怕就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这一次,他们主动来访,定然已经是准备妥当议和,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安定的生活来之不易,儿臣希望父皇三思。”
皇帝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吩咐:“开皇城门,迎客。”
太子气急败坏地回到队列,熙君抬起头,看见无甚表情的睿渊以及得意洋洋的慕容雪,不禁咬紧了牙齿。
只是,谁都没料到,被引入朝堂的会是一个美丽女子。
太子盯着女子的脸,几乎就要流出贪婪的口水。
“你是东瀛使者?”
“正是。”发出声音的却是男人音色,大家才知,‘绝子’是男生女相,“本使名叫川端正雄,乃东瀛皇子,此次来访,是仰慕大唐盛况,特地过来学习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