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孙熙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知道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关心他,在乎他。他冷冷地说:“你是有夫之妇,却让另一个男人陪你守夜,难道你就这样不守妇道?”他其实知道孙熙与黄士郎之间不过是好朋友,也相信当日孙熙在莫小凝面前说的话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但看到孙熙时时将另一个男人挂在嘴边,他略感不快。
孙熙不想与他在母亲灵前争吵,只有说:“士郎不过来给我送点吃的。你放心,明天之前我不会惹你生气。你如果有话要质问我,能不能等明天我妈妈入土为安之后?”
她又一次露出可怜的嘴脸,贺攸清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他说:“好。”
望着他萧索的背影,孙熙不禁冷笑:“有夫之妇?我还没嫁给他呢,就想管我?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他。我会听你的话,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再也不会做孙孝之的扯线公仔。”
过了半小时,黄士郎来到殡仪馆,一进来就拜了四方神,嘴中嘟嘟哝哝:“有怪莫怪!伯母,我和你素未谋面,你头七也别来找我,要找找你的乖女儿。”
他边说边斜眼去看孙熙,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说:“喂,我这样卖力演出,你给点面子笑一笑嘛!”
“刘如君死了,你笑得出来吗?”
“喂,你说话有些过分哦!不过懂得开玩笑,说明还有得救。来来来,吃点糯米鸡,我山长水远给你带来的,你最爱吃糯米的。”黄士郎一心要逗孙熙开心,语调高昂。
孙熙却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他说:“给你说个好消息,《我们的梦》票房飘红,影评人都说一个新导演与新剧作家合作,就有这样的成绩,简直就是奇迹!还有,我明天一早就要到A城去做电影宣传,不能来参加伯母的葬礼了。”
“哦,你去工作吧,工作重要。”最难过的日子,最好的朋友却没陪在身边,孙熙有些失落。
黄士郎道歉:“对不起。”
孙熙苦笑:“没什么,这点都不谅解,就不是朋友了。”
黄士郎推她一把:“人家庄子丧妻,还敲锣打鼓庆祝呢!伯母上天堂,是件喜事,你应该效法庄子。”
孙熙幽幽地说:“我不是圣人。”
黄士郎用手支住下巴,煞有其事地说:“我看庄子也未必是真的看透生死,说不定他老婆是个母老虎,她死了他终于解放,所以开心得手舞足蹈!”
孙熙横他一眼:“你少诋毁古人!”
见好友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生气,黄士郎放下心来,说:“我早知道你是打不死的小强。伯母走了,你要更坚强地活着。”
孙熙也正是这样想的,但有时心里难免有所抱怨:“士郎,我和母亲的感情你不明白。虽然我有个完整的家,但我有爸爸等于没爸爸,我是和妈妈相依为命的。”
黄士郎心有所触,说:“我明白。”
“从没听你提过你妈妈,你怎会明白?”
“我妈早就死了。”
“对不起。”无意提起好友的伤心事,孙熙愧疚。
“没什么,都死了十几二十年喽,她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黄士郎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对记忆模糊的母亲毫不在乎。
孙熙握住他的手,说:“陪我哭一场吧,为了我们的妈妈。”
只这一句话,惹得黄士郎眼眶发红,转过身去,说:“我男子汉大丈夫,干嘛要陪你哭?”
话虽如此,他的肩膀已经微微抖动,任谁都想要个妈妈,但他却自小没有。他已经不记得妈妈的样子,却还记得她半夜为他盖被子的温暖,记得她喂他吃饭的柔情,记得她把他搂在怀中的母爱……
两人再一次于一室之中哭泣,上次是为了影片痛哭,这次却是为了各自的母亲各自无声抽泣,唱起死亡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