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龚真珍的尸首火化,再把骨灰送上山,孙孝之也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对一个陪伴他二十多年的女人,他竟然吝啬于送最后一程。天下起了细雨,阴风大作,孙熙头上插着百花,手里捧着骨灰,低头看着地,茫茫地往前走。
为她打伞的是贺攸清,他目不斜视,与孙熙步履一致的往前走,右肩膀上被雨水沾湿也浑然不觉。
将骨灰安置完毕,宾客各自散去,秦月娥嘱咐贺攸清:“熙儿今天受了很多苦,你留下陪她。”
看着龚真珍的灵位,孙熙说:“人多么渺小,死了以后就住在一个盒子里,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等他回答,孙熙又说:“其他动物更加渺小,死了之后连一个墓碑一个盒子都没有,弃尸荒野。所以活着的时候,更应该好好珍惜时光,对不对?”
贺攸清这才知道孙熙不过在自问自答,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她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渴望去了解她,渴望去保护她,看着她眼眶发红却强忍泪水的样子,他心痛不已。再也按捺不住,他将她搂在怀里,把她的耳朵贴近他的心口。
听说人的心跳声能抚平忧伤,让绝望的情绪宁静,因为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声音。孙熙听着贺攸清有力的心跳声,果然释放开情绪,眼泪顺流而下,透过西装再透过衬衫,浸透他的心。孙熙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全身重力托付在他身上,将所有悲伤都哭给他听。
外面雨声停止,孙熙缓缓抬起头,眼睛肿得跟桃核一样大,说:“谢谢。”
贺攸清再一次将她搂在怀中,这次她却挣月兑开来,说:“不用了,我哭够了,再大的悲伤都总会过去,不是吗?”
她以为贺攸清只是提供她一个临时的安慰怀抱,没想到他是想提供一个永恒的港湾。
她说:“今天我在灵堂上的泼妇样,你父母都看到了,应该不会接受我这个儿媳妇了吧。”她想退婚,但知道骄傲如贺攸清,一定不愿做被拒绝的那个,所以她愿意舍身取义。
“你放心,我会同他们解释。”
今日贺攸清的柔情让她不惯,她以为他是同情她的,自己的处境的确值得同情,一夜之间落得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她笑说:“你不用同他们解释。你们贺家不接受我这个儿媳,我是可以理解的,你不用觉得为难。”
“结婚是我自己的事。”贺攸清静静地解释,他以为孙熙是没有信心。
孙熙说:“贺攸清,我知道你并不想娶我,你并不爱我,你不用为了家族生意勉强自己。今天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爸爸根本不爱我这个女儿,他更爱的是他的私生女。如果贺家是为了商业利益,你应该娶孙雪才是,而不是我。”
“她比我年轻,漂亮,更招人疼。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为了摆月兑孙家,摆月兑这段婚姻,孙熙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贺攸清笑笑:“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他居然会笑!孙熙怀疑自己眼花,收起了苦口婆心,就事论事地说:“横竖都是商业婚姻,你娶她好过娶我,或者你可以娶任何女人,反正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我知道你最好面子,所以你明天大可以出面向孙家退婚,什么理由借口都可以。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