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示意佣人下去,大厅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孙孝之语气软化,说:“熙儿,这头亲事当初是你点头同意的。现在婚礼在即,关乎两家的名声,你却临时变卦,不会太自私了吗?”
“自私?你都晓得这两个字!就算我自私,也是跟你学的。妈妈刚刚去世,你就带着外面的私生女出现在她灵堂上,不是自私?这些年,你明知妈妈身体不适,却还在她面前抽雪茄抽烟,不是自私?你已经有妻有女,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说,还另外置办一头家,搞得满城皆知,不是自私?我是自私,谁让我身上流着你这个自私鬼的血呢?”
一声声的控诉击中孙孝之的要害,他震动手指关节,说:“就当我对不起你妈,但我没有对不起你。把你生出来,对你供书教学,从小你吃喝不缺,你的衣食住行,样样靠的是我!你敢说我对不起你?你就这么恨我,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这个亲生父亲?”
孙孝之所说句句属实,纵使他对不起妻子,但他除了给孙熙父爱之外,什么都给了。但是孙熙宁愿要一个真正疼她爱她的父亲。日子可以过得穷些,她并不想住豪宅开名车,不想锦衣玉食,不想出国留学……她只想一家人能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一家人能够抽个时间一起出去郊游散心,一家人能够言笑晏晏地把酒谈天……她想见到疼她爱她的母亲展开笑颜,不要她日日背人以泪洗面;她想母亲和父亲恩恩爱爱,不要他们貌合神离;她想母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要她未过半百就撒手人寰……
但她想的一切孙孝之都不会给也不想给,他只能给她孙家大小姐的名号,和随之带来的金钱。
见父亲语气变得柔和,孙熙也不再激动,平静地说:“我没想过报复你。妈妈临死前让我好好地过日子,幸福地活着,所以我不会带着仇恨生活。我之所以要退婚,是因为我和贺攸清根本没有感情,他想娶我不过也是娶一个摆设回去。”
孙孝之脸色稍稍柔和,说:“他有钱有势有头脑,能给你提供任何女人想要的东西,你还奢望什么?感情?没有钱什么感情都是狗屁?你没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嫁入贺家,你就能得到任何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孙熙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她亲眼见证不缺吃喝的母亲如何痛不欲生,她不会走那条老路。
“决定?你以为你有权决定吗?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和你好好商量,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轮不到你来决定!”孙孝之本来柔和的脸,立时变得严厉。
孙熙一阵心寒,父亲对自己的温和从来都是有条件的。只要她一直做个听话的乖女儿,循规蹈矩,他就能对她和颜悦色;但只要她稍有反抗,稍有自己的主意,他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她早该认清这个养她二十多年的人,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对他存在着奢望,
只听孙孝之继续说:“六天之后,就是你的婚期,你给我乖乖地呆着,否则我就和你月兑离父女关系。到时候,我的钱你一分都花不到,你也别想我留一分遗产给你!”
孙熙站起来,作势要走,孙孝之却不拦她:“你胆敢走出这个门,只要你走出去,你就会一无所有!”
“我有手有脚,还能养活自己。”
“就你?你凭什么?你以为你写的剧本拍的电影真的有人看?如果不是靠我穿针引线,贺氏根本不会投资去拍这样一个狗屁故事?这个世界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真的。理想?简直是做梦!”孙孝之凭自己一手一脚打出天下,他也有理想,他的理想就是权力和金钱。
“《我们的梦》票房飘红,说明世上还是有做梦的人,孙先生,你见识太过孤寡了!”孙熙口口声声称呼孙孝之为“孙先生”,预示她早将会选择了一条断绝六亲的路。
孙孝之哈哈大笑:“幼稚!你不知道世上有票房作假这回事吗?《我们的梦》真正的票房简直惨不忍睹,若不是我动用影院的资源,贺氏请几个影评人操刀歌功颂德,连苍蝇都不会进来看这部片子!”
“这不可能!”
“不可能?若不是想把你捧成一个才女,我和老贺何必大费周章,做那么多事?没想到你就是养不熟!”‘养不熟’这三个字,是十多年前孙孝之对孙熙的评价,每次看到她圆滚滚转来转去的眼珠,他就说:“这个顶心顶肺的死孩子,就是养不熟!”
孙熙不想再与他争论下去,昂首阔步地要走出去,孙孝之在后面大吼:“只要你一踏出这个门口,我就登报纸和你月兑离关系!你别以为没了你,我就不能向贺家交代,我大可以把小雪嫁给贺攸清。她比你好一百倍,贺家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话一出,孙熙头也不回的走出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孙先生,从来你眼里就只有孙雪一个女儿。我孙熙以后是死是活,是龙是凤都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