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娥向儿子伸出手来,贺攸清将她的手牢牢握住,说:“妈,别胡思乱想了。你一直都很疼二弟,他对你也孝敬……”
秦月娥扬手打断他的话,倒抽几口冷气,嘴角抖动,说:“你不用说了!你不肯做,自然有人会做。胳膊肘往外拐,妈妈生你养你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如今,让你做一点事都不肯。我不求你,我自己来。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秦月娥失去理性,大呼大叫起来,贺攸清蹲下来拍着她的心口,想安抚她的情绪。她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奋力地将贺攸清推倒在地,恨恨地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她这句话自然是要贺攸清表明立场,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感情甚笃的弟弟,叫他如何抉择?贺攸清表面上是个毫无感情的人,实际上他用情比谁都深。他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就根深蒂固,对母亲如此,对弟妹如此,对莫小凝、孙熙也是如此。记得童年的时候,他对摄影产生了兴趣,那一个礼拜他将时间全花在摆弄那个相机上,因此耽误了学业。贺良儒责备他,将相机在他面前砸的粉碎,说:“做大事的人,应该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和兴趣。你若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掌管贺氏?”
这句话对他的成长产生了很深的影响。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感情,浪费时间的兴趣,他全数可以摒弃。(对照相的兴趣,贺攸清一直没变。但他一直到了自己能够控制这项兴趣的时候,才重拾回来。现在,他每天会在暗房花上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在大学,莫小凝处心积虑地接近他,终于赢得他的注意,两人两情相悦。但是,当他发现莫小凝的日记中记载如何部署这段感情的那一刻,他就毅然决然地决定要摒弃这段感情,就像从前他摒弃所有的兴趣爱好一样。他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将莫小凝完全当做了空气。即使没过多久,传出她和林爵士订婚的消息,他依旧眉头都不抬一下,将自己埋葬在事业之中。谁又知道当时外表无动于衷的他,心里这个死结一直到五年后遇见了孙熙才能打开?
贺攸清是一个极度克制的人,他能将感情控制得让外人看不出一点痕迹,有时甚至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个机器人。而孙熙,野性反叛又负有极强生命力的孙熙,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活力。他第一次看到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活着。她的哭泣,她的微笑,她的怒骂,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那么有生命力。同她在一起,他由衷地感叹:“活着真好。”她带给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感受到自己是个人,是个完整的人。可惜,孙熙最终离开了他,就像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在爱情中的连续打击,使他将满月复情怀寄托于亲情之上。他尊敬威严公正的父亲,敬爱善良的母亲,疼爱洒月兑的弟弟,可爱的妹妹……但如今,威严公正的父亲为了贺家的名声不顾公义,要求母亲隐瞒沈翠萱当年的罪行。而善良的母亲一夕之间变成了满腔仇恨的女人,连月来不停逼迫他残害自己的弟弟。相亲相爱的弟弟和他渐渐有了隔阂,两人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可爱的妹妹其实并非无忧无虑,一直都有颗忧伤的心……
他寄以生存的亲情变得千疮百孔,但他却无力修复。他将自己训练成强如钢铁的人,可面对分崩离析的家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种无力感追逼着他,秦月娥这一推,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他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