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熙坐上出租车,一颗心尚自未能平息。她明明不够爱他,为什么他的吻会让自己的心跳加速?她说服自己,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就算是一只狗第一次亲她,也是这个反应。那第二次呢?为什么那轻轻一吻,也会在她心里泛起涟漪?
手机响动着,显示陶天佑找她,她挂断,最后索性关机。她需要想出答案来。十八岁以前,她一直将自己伪装作一名淑女,有任何人追求她,她都知道那些人不过喜爱的是她的表象,所以一律拒绝。在英国,虽然她追求者众多,但她的生活实在太丰富多彩,根本没有闲暇看他们一眼。学成之后回来,她深居简出,根本没有追求者。如果要勉强核算的话,贺攸清算一个,陶天佑也算一个。
贺攸清一直没表现过他的喜爱,他对她,比对一般人还要冷淡。若不是小木屋那一次生死与同,她甚至不知道他爱她。他的爱是沉重的,太郑重其事,她要不起。看着他绝望的表情,她心痛过,哭过,以为自己爱上了他。但再一次见他,看见他和孙雪卿卿我我,她并没有妒忌和难过,反而感到安慰。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爱他了呢?还是她从来没爱过他,那之前所谓的爱不过是她的错觉?
陶天佑呢?两人相识以来,他总是笑脸相迎,处处表现他的可爱,从不掩饰他对她的喜欢。他如果爱她的话,他的爱是随意的,甚至是轻浮的。这样的爱,太流于表面,她不敢要。这个夜晚,他却强吻了她。她怨恨他不通知一声,就强行拿走她的吻。但她竟然不排斥,甚至因为那个吻心脏剧烈跳动。难道她已经爱上了他?如果是,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回到家,孙熙甩甩头,想了一路,还是没有想出答案来。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吧。也许她根本不懂爱情,不懂去爱别人,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知道呢?就让老天爷来安排吧。
正在此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孙熙从猫眼里一看,果真是黄士郎。她打开门,黄士郎咧着嘴,说:“还没睡啊。嘿嘿……”
两人相交多年,因为意见不合不知闹过多少意见,每次黄士郎露出这种尴尬的笑容,就是来低头认错的。孙熙横他一眼,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进来吧。”
黄士郎伸出右手,捏成拳头,锤了一下她的肩膀,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小气。”
孙熙耸耸肩:“你是导演,你要拍商业片,一定要男女演员在办公室跳一段艳舞。这么不合情理的剧情,你一定要加,我这个编剧有什么权利阻止呢?”
黄士郎自行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说:“就那么一个场景,我一拍完就马上出来找你了。我以为你去酒吧跳舞消气了,结果没找到你,我就飞车过来了。熙,这部戏对我很重要,我一定得加些商业元素。一些没有逻辑的剧情,反而可能有新奇的火花出现。”
“剧情就是应该逻辑缜密,观众又不是傻子?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人会变,月会圆嘛!真正做了导演,处处要考虑票房,思维要和市场贴近。你看最近卖得好的片子,哪一部有逻辑?而且几部无厘头的作品,还掀起了市场的热潮!所以说,观众到底要看什么,我们不能纸上谈兵,要从别人的成功作品中吸取经验。”黄士郎拍上部戏的时候,跟着王导演,学了一套又一套的理论。
孙熙不以为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以为别找我写剧本。”
黄士郎搭住孙熙肩膀,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别让学术上的不和影响我们钢铁般的感情。你这部戏一定要好好按照我的意见去写,要知道成功失败就在这一回了!”
他说话时眼光流露出无限的憧憬,孙熙知道他又想起刘如君了。他一心以为,只要这部戏大卖,刘如君就会回到他身边。最近报刊杂志大肆报道刘如君与贺攸逸扑朔迷离的恋情,黄士郎全当是记者们自己闭门造车想象出来的,一概不信。
孙熙特意找来几本杂志研究,发现照片清晰,男女主角动作亲昵。但她知道说什么黄士郎也不会相信,所以一直没有泼他冷水。这一次,孙熙看到黄士郎眼神中的爱意,突然有感而发地问:“士郎,你很爱刘如君吗?”
黄士郎脸颊马上泛红,含笑着点点头。
孙熙又问:“有多爱?”
“很爱很爱。比这么多还爱。”黄士郎不知如何表述感情,将双手伸开成一字型,意思是这份爱甚至包含整个宇宙。
孙熙扑哧一笑,又问:“难道比爱你自己,还爱?”
黄士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神色凝重起来,心里幻想着他和刘如君一起遇难的情景。如果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将这个机会给她。想通了这一层,他释然地笑起来:“对,比爱自己还多。”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孙熙不明白,一个人爱别人怎么可能比自己多?以前,她很爱母亲,为了她开怀宁愿淹没真正的自己。算是爱母亲比自己多。可那是给她生命的母亲,而刘如君与黄士郎一年前不过是陌生人,他的感情为什么一下子就突飞猛进到这地步?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