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仇恨都会让人丧失理智。事发以后,贺攸清从未考虑过该不该相信孙熙的辩解,他心里不过不断重复着:“她不肯放过我,她想尽方法折磨我!”他从未想过孙熙可能是真的被陷害,她是真的冤枉的!
他并没有直接走进病房,拉起沉睡的孙雪,进行质问。他第一件事,是冲出医院,前往赤柱监狱。他要去看孙熙,去忏悔,去道歉,去恳求她的原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只是有一股迫切的愿望,让他双脚自动地去完成这件事。
他到了赤柱监狱,说要马上见到孙熙,监狱长很疑惑地看他一眼,说:“贺先生,你并不在探访者名单上。何况每个星期一和星期四,才是探访犯人的时间。”
“怎么样才能加入探访者名单?”
“那是犯人自己申请的,孙熙的探访者名单上只有两个人,是陶天佑和黄士郎。”
贺攸清问:“我还有什么办法和她联系?”
监狱长轻轻一笑,说:“算了,贺先生。你们虽然没了孩子,她也遭了报应,坐牢了。你何苦追到监狱里骂她?”
贺攸清拿出一笔钱,再问一次:“我的问题是,我还有什么办法和她联系?”
“只能写信了,或者等她出来,六个月,很快就过去。”监狱长开始在数钱,漫不经心地回答。
贺攸清离开监狱,想着:“我还有办法见她的,就是把她救出来!”
念及于此,他又开车回医院,此时孙雪已经醒了。他一推开门,走进去,孙雪就搂住他的腰,靠过去,说:“攸清,我们的孩子没了。”
这是她最近每次从梦中醒来都会说的话,前几次都让他心疼,而这次却让他作呕。
贺攸清冷冷地拿开她的手,说:“那不是你的计划吗?”
孙雪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望住他,他说:“是的,我都知道了。”
孙雪慌忙起来,说:“你知道什么?你到底误会了什么?别这么看着我,攸清,我害怕!”
贺攸清抓住她的手,望实她的眼睛,问:“你也会害怕吗?你自编自导滚下楼梯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害怕?在庭上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就不怕你的谎言被揭穿?”
孙雪被他摇晃得不知所以,忙说:“你居然相信了孙熙的谎话!她害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护着她?”
贺攸清幽幽地说:“我早应该知道熙儿不会这么做,我是被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你!你当日看的那个医生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一早知道孩子不健康,所以这么做。你这个女人心肠真是歹毒,连自己的孩子都下的了手!”
孙雪本来一直否认,但贺攸清这样一说,她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叫:“我杀死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和孙熙的孩子!那个畸形的孩子是你和孙熙的!”
贺攸清以为她疯了,只听她接着说:“从我嫁给你那天开始,你只有在床上,才会那样看我。你的目光那么温柔,好像是在用生命在爱我;你吻我的时候,恨不得把我嵌进你的身体;你抱我的时候,用每一个细胞诉说着渴望……我真是傻,以为你喜欢上了我。可是回门那天,我们和孙熙同桌吃饭,爸爸说我们两姐妹长得真像。他不过说了这一句,对我却是晴天霹雳。原来,就因为我和她长得像,所以你在床上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一个妻子,被丈夫当成其他女人的替身。这种痛苦,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和爱的人欢爱,本来应是最幸福的事,但对我,每一下都是那么痛苦,那么屈辱!每次,我在你体下承欢的时候,都在想‘你是把我当做孙熙,你是在同她做.爱,而不是和我’。那个畸形的孩子,就是你畸形的幻想的产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孙雪咬着下唇说:“是!我去妇科诊所检查,发现这个孩子有可能是白痴的时候,我心里隐约就有了这个念头!我要孙熙在我们之间消失,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不爱她,让你恨她!看着你对这个孩子越来越喜欢,我就知道我的机会到了。丧失孩子的痛苦,会让你忘了对那个女人的爱。我成功了,不是吗?你在庭上,为了让她坐牢,居然说‘你是因为爱上我,才和她解除婚约的’。(贺攸清当时作证的时候,孙雪并不在现场,这件事是陈初曼后来告诉她的。)你爱我?这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话了!不是吗?”
她突然望向天花板,说:“老天,你从来不让人顺心对吗?我好不容易成功了,你为什么要戳穿我!你难道残忍到不给世人一点幸福吗?”
贺攸清拉住她,说:“跟我去警局。”
孙雪慌忙地抽开,说:“你想让我推翻自己的口供?不可能,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有什么证据?那个医生就算肯向警方证明,他所说过的话。我完全可以说当时不过是好奇才有这么一问。凭这个疑点,我的口供绝对不可能被推翻。我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你害得孙熙坐牢,我要你救她出来!”贺攸清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自己这句话有多好笑。孙雪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用来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把孙熙丢入陷阱。如今,不过是他一个人识破了真相,孙雪为何要傻到自行承认,弄得人尽皆知?
孙雪哈哈一笑,说:“我害她?你别忘了你也有份。你在庭上的那个谎话,就像是在给一个悬崖边的人,狠狠地踹上一脚。孙熙有今时今日,你也出了不少力!”
贺攸清恶狠狠地看着她,说:“你不肯说出真相,我……”
“你,你要怎样?你要杀了我?能死在你手上也不错,至少你对我还有感觉。”孙雪一点都不惧怕。她知道此生此世贺攸清不可能再爱上她,这件她最盼望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着疯疯癫癫的她,贺攸清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逼迫,孙雪也绝不会到警局自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掌握到的信息,向警方交代。但在警方面前,孙雪对所有事都矢口否认,警察的调查没有进展,光凭贺攸清的猜测口供不能构成上诉的理由。孙熙依旧将在牢中渡过接下来的六个月,这件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