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春花赶紧把《录取通知书》塞给马苹。“妈,我被录取了,这不是通知书,我能上县二中啦!”
马苹接过通知书,翻开看了看,笑容满面地。
“妈,教舞蹈的朱老师可真漂亮,她说是跳舞的料,让我好好学习!”春花激动的搂住了马苹的脖子。
“是吗?我女儿真优秀,不过还是你爸…你爸有本事。”马苹说完看了看九爷了。
九爷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有,那有,还是春花跳得好!”他边说边转过身用瓢喝了一口冷水。
“爸,谢谢你!”春花的一句话让九爷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就连刚刚喝的冷水都变热了。
“治平,你不是说还得村、乡、县教育局盖了章才行,这啥时候去办?”
“我明天就去,待会儿吃完晚饭我秒去村委会,把村里的章盖了!”
“你甭去啦,那个寒村长想立个下马威,对你有意见,正想找你的毛茬儿哩!”马苹有些担心,怕九爷和村长再闹出点事来。
“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了,再说我有个不言语就行啦!我去哇。”
马苹没有办法,说自己陪着九爷去。两人吃完饭,就去了村委会,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村长。后来有人告诉他,说村长晚上去了村里豆腐房,吃懒豆腐沾黄糕去了。
懒豆腐沾黄糕可是阳高人民的最爱,有句顺口溜是这样的说得:
懒豆腐一碗碗
不用葱葱花油点点
稠粥黄糕夹成蛋蛋
咽喉动动眼眨眨
扑通一下落到心坎坎
懒豆腐是将黄豆、黑豆上锅炒后,用碾子碾成面,在吃的时候用开水冲成稠糊状,加点盐、葱花、麻油,就可食用,可当饭吃,也可当菜,在阳高人们喜欢用用来沾黄糕,因其不去豆渣、制作方便故名“懒豆腐”。
九爷他们又到豆腐房。豆腐房中,一伙子人正坐在地上玩“鞭棍子”(是雁北地区老年人群中比较流行的一种纸牌,好似扑克,但又像麻将,分筒子、条子、万三种,从一至九,共108张牌)。有村长、治保主任、妇联主任、大队会计七八个人,有的人正玩,有的人在锅台上放着几只空碗,旁边的盆子里有一些调好懒豆腐。
“治平啊!你来啦。”妇联主任边搬牌边与九爷打招呼。
马苹抢着说,“寒村长,我家春花让县二中录取了,要去县城上初中,需要村里开个介绍信。”
寒村长用眼撩了一下九爷和马苹,仍然在玩牌,催促其它人,“赶紧搬牌,赶紧搬牌!”
马苹往前跨了一步,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寒村长,“寒村长,这是录取通知书,麻烦您给开个介绍信。”
寒村长看也没有看,用鼻子哼了一句子,“现在啥时候,明天早上到大队里办。”
“寒村长,明天我们想去乡和县教育局,再说后天春花就开学啦!”马苹继续央求村长。
“村长,我明天想一大早就去乡里,你给行行方便吧!”九爷道。
“你的事着急,我的事也着急,快点出牌,出牌!”寒村长继玩着牌。
“村长,我确实着急,后天春花就开学啦!”九爷又说。
一伙人在寒村长的催促下,继续玩“鞭棍子”,十分热络。
“谁的三筒,我要啦,一幅儿,三、四、五。”
“你的牌打的太臭了,没有看见他要筒子!臭牌,臭牌!”
“八万,八万,我碰啦,三张八万。”
“我和了,我和了,三幅一对,清一色。”
约模过了半个多小时,九爷和马苹就靠着锅台站在那儿。在旁边看打牌的治保主任有些沉不住气,连忙提醒寒村长,九爷他们还在那儿等着。寒村长才回过头告诉九爷明天早上去材委员会。
听完他的这句话,马苹有些失望,等了半大天最后等等来这样一个结果。九爷也有些生气,“这叫啥事情,要不你早说我们就不等啦,等了这么长时间却蹦出这么一句,这不是耍笑人吗!”
听完九爷的话,正在搬牌的寒村长一下了把牌撂在了地上,站在了起来,“耍弄你啦,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拿砣砣(阳高人对公章的俗称)还是我拿的了!你还能怎么样!”
其它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劝寒村长不要生气。
“你凭啥耍笑我,就是你拿砣砣也不能这样干,我着急才连夜来找你,你却是这种态度。”九爷和他争辩着。
“别人来都能盖,就是你不能盖,你不服能把我咋地个啦”寒村长得意地喊到。
看到他们两个人吵了起来,马苹和妇联主任赶紧往后拉九爷,劝他不用吵啦,明天早上再来。剩下的人也拉寒村长让他离开,回村委员会,可是寒村长却嚷嚷着不走,还要继续玩。
正在气头上的九爷,挣月兑了马苹的手,“不行,咱们回村委员会,今天你就得给盖!”
他准备上前拉村长,可是寒村长却以为九爷上来要和他打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位寒村长的双手正也被别人拉着,他抬抬起右脚朝着九爷就是一脚,“扑通”一下,九爷打了两个踉跄,重重地坐到了地上,头碰到了豆腐磨盘上,顿时磕出了一个大包。
“你为啥打人!”九爷用手捂住着脑袋瓜,质问寒村长。
这个寒村长也没有想到使了这么大劲,没有想到九爷会摔倒,但是他仍倔强地说,“是你先动手的!你先打的我!”
“我是想拉你……拉你去……拉你去村委员会!”九爷在马苹和大家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马苹替他揉着头上的包,妇联主任替九爷拍去了身上的土。
马苹埋怨寒村长,“村长,我家治平拉你,你却踢他。”
“你敢保证,他不是——打我!”寒村长也感觉到自己有些理亏,有些下手狠,嘴里嘟嚷着。
“马苹,你扶治平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开个证明,给你们送回过去。”妇联主任打着圆场,怕再发生争执。
寒村长在众人的褒谈下,有些少张没落地感觉。
九爷回到家里后,解开钮扣一看,才发现胸口有巴掌大的一块淤青,是寒村长用脚本踢的。马苹心痛地说,“这个村长,真狠心,用了多大劲踢成这样,我一会儿就找他去。”
“甭去了,没有我多大的事,揉揉明天就好啦!”
“那能好了,我去找点酒,给你揉一揉。”
“不用啦,从墙上擦点白土就行啦。”
马苹没有听九爷的,而是去村里的人家找白酒去了。马苹正用白酒给九爷擦伤,妇联主任急冲冲地就来了,手来拿着介绍信。
“田九爷,这不介绍信我给开来了,免得明天误事。”
“你来啦啦,谢谢,还得你给送过来。”正在炕上躺着的九爷说,还要起身。
“别动,我给擦伤药哩,主任你看看,这么大的一片黑青(阳高人对淤血的叫法),后脑勺还有鸡蛋大的疙瘩,下手真狠。”马苹用眼睕了妇联主任一下。
“吆吆吆吆,真是的,你看看,你看这,成这样子啦,男人们就是性格烈,一张嘴就动手,有话好好说,你看这闹得。”
“主任,可不是那样的,我们家治平本来没有想动手,准备拉他,他的脚就已经上来啦!”马苹纠正着妇联主任的说法。
“……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我们家治平踢成这样,总得有个交待,我明天就去找他,正好明天去县里头,我去公安局找孙局长反映一下情况,这可不能就这样言不言、语不语就完整啦啦!”
九爷制止马苹不要瞎说,“行啦,这算啥伤,屁大的事不要再提啦。”
“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走呀,田九爷你先休息休息,马苹你好好照顾九爷。”妇联主任生怕把她留下一溜烟似的走了。
临睡前,九爷告诉马苹明天早早喊他,马苹坚持不让九爷了去,让他在家养伤,说自己也能认得乡政府和县城。第二天下午4点左右,马苹便返回村里,“还是人家县城的素质高,你不认识路,人家热心地给画了一张图,在大南街时我口渴啦,到了一个日杂门市前,我说我想要点冷水喝,人家给我端出来一瓢刚刚凉冷的开水,我就着从家拿的那个饼,一口气全喝啦,那水叫个甜呀!那饼叫个香哎,治平,你说是不是城里的水是甜的?”
“那有哩!那是你渴啦,‘渴了水甜,饿了饭香’,那是你的感觉。”九爷笑着回答。
“对着哩!可那水就是香!”马苹说完便去给春花收拾行李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妇联主任听到马苹说明天去公安局找孙局长反映情况,她赶紧回去告诉了寒村长,告诉他小心点,“村长,你想想办法,要不去田治平家道上个歉,这田九爷可是九梁洼材的名人,也是十里八乡的名人,曾经参加过部队,打过蒋介石,当过人民代表,认识好多县里有头有脸上人,听说解放后有个政府大官姓石还跟他称兄道弟哩!对啦,公安局有个孙局长和他一个战壕爬过,了不得!我刚才去他家,看见他胸口有这么大一块黑青,头上还有鸭蛋大的一个包,你去道上个歉,这事也算了个了结,要不我家还有点‘跌打丸’,我陪着你送去。”
寒村长犹豫不决,“我也没想到,那一脚这么重,本来想打他一下就算啦!我是气……我头一天来九梁洼当村长,他假也不请就不上工,谁想……”
众人都劝他,“你和田治平远日无仇、近日无恨,赔上个不是都是过去啦!毕竟你把人家踢啦!”
第三天,寒村长在妇联主任的陪同下,到九爷家里陪礼,可是碰了个锁疙瘩。马苹和九爷找了一辆骡车,拉着行李送春花上学去了。
第四天,一进九爷家的门,寒村长就检讨说是自己不对、出手太重、完全是一场误会,请田老哥田九爷原谅。
九爷连忙说没有事,一点外伤,不防事。
妇联主任接起来说:“田九爷,那天寒村长和你发生冲突后,他也很内疚,感觉过意不去,埋怨自己是个驴脾气。这不他专门去县城,给你买的‘跌打丸’,村长的心可是火扑扑的,马苹你一会儿,把这‘跌打丸’用开水化开,在锅里炖上10分钟给九爷抹上,明天就好,这药‘立竿见影’,上次我用了一颗,就剩下这……”妇联主任感觉自己失言,赶紧打住了话题,笑着把药递给马苹,“反正你用吧,可灵的了!”
“你用点药,好得快,这几天就在家里休息哇,不用去上工啦!”寒村长也附和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见人家主动上门赔礼,原本崩着脸的马苹也露出了笑容。
一场“急风暴雨”,经过大家相互让步,变成了“和风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