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钦安殿里,早早燃起了檀香,太后微闭着双目,手指一个个拂过佛珠,嘴张着,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语句,“你和云莲新婚第一日,就闹的不像话了。”
叶倚琛站在一旁,微微皱眉,沉声道,“不是听说!”
太后猛地张开眼,脸上浮起一抹怒意,“胡闹,难得云莲死心塌地的为你,你居然!”
“女乃女乃也不过当她是个有用的棋子罢了。”叶倚琛深深冷笑,手拢在袖中死命的按紧,“什么时候女乃女乃这么慈悲为怀,关心起棋子的感受来了。”
秦太后似乎怔了怔,重又仔细的将他看了看,难得这个一直听话的孙子,居然出口忤逆了她,“又是为了纪云卿,恩?”
她将桌案上的茶盏恨恨扫在地上,有宫女过来想要收拾,也被她一声冷喝钉在原地,“你难道就忘了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就忘记了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哀家这么为你着想,无非也是想让你当上皇帝,难道你就不想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脸苍白的像是褪尽了所有的血色,“我只记得,要不是女乃女乃一直逼着,父王不会死,要不是女乃女乃一直不肯善罢甘休,我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些事于云卿何干,她的母亲已经死了,难道就不能这么算了吗?这些年是她将我养大,请人栽培我……这些,难得就不能让女乃女乃感激消气吗?我也不想当这个皇帝,谁想谁就当去,我……”
‘啪’一声,太后气的身子不住的发抖,恨恨甩了他一个巴掌。
叶倚琛抬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丝,慢慢跪了下来,“女乃女乃每日诵经念佛,是因为心中不安,怕一双儿女夜夜入梦哭诉,还是女乃女乃你根本就是菩萨面,修罗心。”
“你!”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口中一直喃喃着,“反了,这是反了,啊……”
“祁阳为我端宥臣国,如今正遭战事,倚琛请太后娘娘懿旨,前往……”他不敢再看她的脸,只是猛地朝她磕头,磕的太过于用力,而使额上都渗出血来。
“哀家不同意!”太后猛地闭上了眼,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显出了几丝难看的皱纹,她颤抖着手想去扶叶倚琛起来,却被他微微一闪躲过来。
“哀家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倚琛,好好听女乃女乃的话不好吗,女乃女乃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听女乃女乃的话……”她一个人,在还是皇后的时候,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唯一的孙子就那么下落不明。
她怨呐,恨啊,从没有这么恨过,为了一个女人,从来听话的儿子反抗她,让她在宫里受尽了那些女人的嘲笑,而女儿,也因为那个女人死了,她从来没试过,自己会败的这么惨,这么惨……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孙子,他却还要因为那个贱(jian)人的女儿,怨恨于她。
“太后若是不答应,叶倚琛长跪不起。”他将后背挺的僵直,生平第一次这么坚持,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懦弱也罢,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她,面对这里所有的人。
太后维持着那个要扶他起来的姿势不动,半晌之后,却低低冷笑起来,眼中尽是疯狂之色,“你以为,没了你,就没有人听哀家的话了?”
“等着来舌忝哀家双脚,争着来向哀家投诚的人多的是,哀家不缺,你想去送死是不是?哀家成全你,好,好,好……”她连说几个好字,眼中的恨意越深,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在开始慢慢枯败,脸色黯淡,眸光无神,她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一直踉跄着后退,双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
“全都是些不听话的畜生,哀家这么尽心尽力的为你们,你们倒好,反过来怨哀家……”她大力的拍打着椅子,几乎是嘶声叫了出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叶倚琛站起身,用手势止退了要上前来的宫女,自己默默的走到她身边,轻轻叹了声,伸手抱住了她的头,“女乃女乃,其实父王一直很尊敬您,爱护您,只是女乃女乃,有些事不是女乃女乃以为是就是的,有些女乃女乃强塞给父王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放开吧,好不好!”
太后她却一直哭着,啜泣着,临了颤抖着抬起脸来,喃喃问道,“真的不可以听话吗?倚琛?”
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她先前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全部僵硬,又飞快的被冷漠所代替,冷冷的一笑,嘴里也只吐出一个字来,“滚。”
叶倚琛终于失望,跪在地上道,“倚琛告退。”
“滚,快给哀家滚。”
看着他步履有些艰难的从钦安殿出去,她又仿佛回到了那年,南太子也是在她厉声吼叫着,让他滚那会,抱着那个贱(jian)女人的尸体,踉跄着出去,然后再找回来时,是一具残破不全,冰冷的尸体.
太后的怨恨,并不是一般的深,那样积淀了这么多年的怨和恨,是从心底浇灌出来的恶之花,已经齐根生扎,没有这么轻易的,能将它连根拔除。
叶倚琛从钦安殿出来后,就站在大殿门口,懵懂着不知该往哪走,在这里,在栖梧,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能立身的地方。
有个人从角落的花丛里窜出身,可怜兮兮的扯住他的衣角,“喂,你带我去见云卿吧,好不好?”
ps: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