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他费心弄了这么久的东西只需要这样就轻易的被他塞进长命锁,这将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是他答应过给她的,从今往后,她不会发现这个秘密,除非她将他忘却,除非她将长命锁毁掉,如果真到那一天,其实也没了什么。
或许那时候,大家,已经到了两不相欠的境地。
轻轻将长命锁重又放回原处,她唇上的梨花瓣他舍不得拂去,只轻轻捧起她的脸,吻上了那唇上的花瓣。
梨花的芳香刹那间沁鼻而来,他将花咬着,轻轻咀嚼着,直至咽入咽喉,他以为花汁也如花香甜美,却不料顺着喉咙流下让人有种苦涩的意味。他笑了笑,倾身抱起了她,走到阿珞的坟前。对着那干净的坟堆躬身,唇边的笑,幸福而又满足,“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云卿!”
他箫枢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激一个人。
谢谢这世上有个纪云卿,谢谢这世上有个他爱而又爱他的人。
他拼尽全力都不想放开的人这一次却终究不得不松开手,纵是不甘心,又如何?.
“小主人!”影子去而复返,从来木然的脸上却难得有了丝焦灼,他飞快的看了熟睡的云卿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道,“太子……失踪。”
枢念只怔了怔,眉间已染了丝笑意,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力道不大不小却刚刚好,不至于弄疼她,“朕在东宫布置了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传出太子失踪的消息,更何况莫桑身怀武艺,又有毒技傍身,想要抓他走,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影子怔怔点了点头,“据太子的暗卫禀报,太子是自愿跟着来人走的。”
枢念忽然轻轻叹了一声,“他又何必将事情做的这般绝,朕本来已经打算,留下他这条命。”他说这话时,视线划过云卿,嘴角含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人的脸,不管怎样,就算额上已经添了一道疤痕,就算她将来会是白发苍苍,皱纹满脸,他也依旧是会看不厌只想永远瞧着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愿望从他十五岁时就已经藏在了心里,无时无刻想要实现,当她开口的那一刻,谁又能明白他那一刻突如而来的狂喜和悸动。
“主子!”梨花丛中忽然翻落一人,他朝着枢念跪地抱拳,“皇陵之地百姓激动异常。信阳王派人送来快信,问是否按计划行事?”
影子冷眉一挑,眼中多了丝担忧焦灼,以及一点点的受伤,在这之前,枢念有什么事他都会是第一个知道,可是最近,很多事,他都不清楚,比如枢念和杜谦的交易,比如枢念和信阳王之间的事,又比如莫桑……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枢念怀里的这个女人……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云卿,却没防备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枢念朝他勾唇笑了笑,眼中不见焦灼,那自信的目光好似他的手中已掌控了一切,“杀了那个人,朕要让他失去唯一的筹码。”
影子只一怔便明白过来,那个替他伪造圣旨的人,必须死。
飞快的一点头,他的身形一顿,转瞬间,人已不见。
“主子?”刚才那人依旧跪在地上,霍地抬头,等着他的吩咐。
枢念并不看他,只是将目光扫向了阿珞的坟,梨花飘落,有一瞬间遮迷了人的眼,“回宫!”.
太子失踪,念帝却并没有怎么着急,连派人找寻太子的举措都没有,底下纷纷有人猜测,念帝恐怕是并不想要莫桑继承皇位,或许他宠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怀有子嗣,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莫桑太子的死活。
也有人更是异想天开进行猜测,认为此次太子失踪,或许就是念帝支使人所为,否则皇宫戒备森严,贼人又是如何劫走的太子?
丞相杜谦对于散播这样言论的人毫不心慈手软,一经发现,定斩不饶。
纵然这些消息被杜谦一手压制,可在太医院的苏年成还是听到了些风声,他并不期望枢念能够来太医院再见自己一面,只好派人向杜谦传话,说想见他一面。
只是不料,杜谦来是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却是枢念。
“你!”他有一瞬间的惊诧,然而反应过来之后慌忙要翻身下床行礼,就算贵为皇帝的亲外公,见到帝王却还是不得不跪下行礼,这是祖宗礼法,不可废。
“参见皇……”礼未行全,话未说完,他就已被枢念制止下来。
枢念抿紧了嘴唇,将他轻轻一托,面上神情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外公不必多礼。”
苏年成浑身一震,面有讶色,只是那眼底深处却含着激动,“皇……枢念……”他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好几次都是犹豫着想抚上他的脸,可最终都是手未到心就已经怯,终究是怕他难得一见的示好只是自己的错觉,终究是怕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已被枢念飞快的伸手抓住,敛去了眉间所有的伪装和冷意,到了最后,也只剩一份最初始的真,“外公!”他忽然对着苏年成跪了下来,惊的苏年成也跟着跪下来,“皇上,这不敢当,不敢当……”
他抓着苏年成的手,抓的紧紧,一如当年抓着云卿的不肯放开那般,“外公……”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颤颤的两个字,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并不是这样轻易的就能割舍,就算再有怨再有恨,他和苏年成,身体里也流有相同的血。
对于苏年成对秦太后的执着,他能理解可不能赞同,他受不了苏年成那份软弱,受不了他为了一个女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不是苏年成,他要的,只能得到,就算不要了,也该是自己放手。
这一刻,肯再叫苏年成一声外公,不是因为要利用他和杜谦做交易,而是因为,苏年成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阳逸和莫桑于他来说,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而那一个人,不是别人,只是他的,就算死了,灵魂深处,刻着的名字,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