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淡雾的早上,姚芬蒙得严严实实,慢慢走出地下室小旅馆,来到长途汽车站,上了长途汽车。她月兑下羽绒服,慢慢地半躺到小卧铺上,用看起来很脏的被子盖住了肚子。她的小月复有点凸起,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孕妇。
长途汽车站离谭鑫东的公司太近了,万一碰到谭鑫东的人,她肯定被抓回去。如果被抓回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谭鑫东会再一次打我吗?我肚子里是他的种,他为什么会下手这么狠?
这些日子,姚芬住在市郊的地下小旅馆,不只一次想这个问题。
逃出来的那天早上,姚芬给妹妹打完电话,匆匆打一辆出租车往市外驰去。她不知道到哪儿去,感觉这个城市除了妹妹那儿,再也没有去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问她是不是到医院,她突然锐声说,开你的车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话这么冲,吓得司机不敢再说话,还以为她是刚杀过人的罪犯,满脸是血的她都没有想到出租车司机会如何想。
姚芬麻木的身体逐渐复苏,浑身开始疼痛,钻心地疼。她都不知道伤在哪儿,模模这儿是伤,模模那儿也疼。不过,她知道谭鑫东没有伤到她的内脏,没有伤到骨头,应该都是皮肉伤,不然,她可能一步也走不动。
车来到市郊,姚芬感觉肚子很痛,她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感觉像是要上洗手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公共厕所,就让司机停了车,艰难地挪动步子进了厕所。她好不容易蹲下来,突然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苦命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呀,你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了。可奇怪的是,姚芬这么一哭,肚子里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只是噼里啪啦地排出了一堆臭臭的粪便,一下子让姚芬轻松不少。
厕所虽然脏,还有一个水管,姚芬拿出镜子,蘸着水一点点把脸上已干的血迹清理干净。还好,脸上没有伤口,血都是嘴角流出来的,除了嘴唇和腮肿得很高,眼眶是青的外,并没有再流血。
姚芬从镜子里再也认不出自己,这还是我吗?轻轻抚模着肿涨的光滑的腮,姚芬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死了算了吧!姚芬左右看看,地上除了几块砖瓦,并没有可以让她死去的物件,她苦笑一下,脸都是疼的,才想到外面还有出租车等她。
她走出厕所,早已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姚芬有点紧张,如果出租车报了警,警察来抓到她,她会不会又落于谭鑫东的魔掌?我的孩子肯定就保不住了!姚芬不管不顾,用尽全身的力气快步走着,越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她感觉自己又有了用不尽的力气,一直走到一家小旅馆前,她感觉快要死了。
她扶着简陋的楼梯进了小旅馆,几乎是躺进了小旅馆的接待室,可是她咬牙坚持着,坐在地上,缓缓地对瞪大眼睛的小旅馆的服务员说,请给我煮一碗面条,谢谢您。
虽然进来的妇女衣帽不整,头发上还挂着血,六十多岁的老板娘并没有报警,也没有像小服务员那样吃惊。因为从姚芬的谈吐中,她感觉这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心里肯定有着无法诉说的苦。
都说是同病相怜,老板娘当年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到三个孩子,每天都盼着外出务工的男人回来。开始时是一个月一次,后来是三个月一次,再后来是一年一次,再后来就记不清了。
她不得不背着最小的孩子去南方找男人,男人找到了,可是男人又有了女人,她又哭又闹,不依不饶,非要男人回家。男人把她打了一顿,打得几乎是奄奄一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不是不想放弃男人,而不想让三个孩子没有了爹。
男人最后心软了,跟着女人回了家,虽然还时常打女人,还时常想南方的那个妖精,可男人再也没有走,只是不务正业,爱上了喝酒,喝了酒就打女人,喝了酒就到市里胡混。女人再也没有了激情,再也没有盼望,感觉死了。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与男人凑合着生活,就开了这么一个小旅馆。
现在男人也老了,除了喝点酒,没有了其他爱好,也时不时帮助女人打理小旅馆。孩子都离开了身边,男人与女人成了伙伴,他们才明白,人生聚聚散散,演的是一出戏,只要有一口气,这场戏还得继续,只不过大幕即将拉上前,都要有一个劝的结局。
老板娘姓伊,姚芬喊她伊姐。也多亏了伊姐,姚芬才从恶梦中醒来,身体得以康复。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门,姚芬脸不肿了,胖了,白净了,少妇的神韵更加迷人。
伊姐快人快语,抱着姚芬说,天下掉下个林妹妹,你以后就当我妹妹吧,我越来越感觉你像我妹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呢!
姚芬把心里话都告诉他伊姐,说男人是如何虐待她,如何折磨她,不让她上床睡觉,说得伊姐的眼泪直流。后来,姚芬说了自己的妹妹,说姚怡是那么的乖巧可爱,她俩从小相依为命,现在一个人上大学,所以才没有舍得死,想生下这个孩子,将来与妹妹找到一个世外桃源一起生活。
当然,她没有说男人是谭鑫东,也没有说妹妹是夏雪。因为这两个人的名声太响,伊姐的一个女孩子就是夏雪的忠实读者。姚芬闲的时候听听音乐,看看夏雪的书,从书中她略微了解到了妹妹的坚强与聪明,时不时会开心笑起来。本来担心姚怡一个人无法生活的想法慢慢消失了,她知道没有了姐姐,姚怡一样会生活得幸福。
住在小旅馆里,姚芬似乎找到了快乐,把以前的痛苦全部忘掉了。可是,当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抚模着肚子,以前的所有往事就会涌现,时不时会有许多的渴望涌出。
她想看看谭鑫东,看看孩子他爸爸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找她找了好久,是不是没有找到她,在独自伤心发脾气呢?他发脾气的样子还是那么凶吗?
我走了以后,他如何照顾自己的生活,谁会照顾他呢?不管如何,是我姚芬对不起他,我没有守住妇道,做了一个坏女人,这也不能怨我呀,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会吗?我当然不会!
想谭鑫东的时候,姚芬又禁不住想郝成博。
这个时候,郝成博在干什么呢?他还会跟谭鑫东对着干吗?他跟谭鑫东又有什么样的不共戴天之仇呢?为什么谭鑫东要置他于死地?想到郝成博像个孩子般疯狂中的柔情,姚芬的嘴角就会露出一丝笑,刚才后悔当坏女人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似乎感觉到郝成博的一双大手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滑动,肚子里孩子似乎都跟着她的心跳动起来,让她产生了一种淋漓尽致的舒畅感,她甚至想明天我一定去郝成博门前看看,如果让他发现了我,会不会吃惊微笑地望着我,突然再给我一个厚厚的拥抱呢?
在很多个夜里,姚芬都是在渴望中入睡,可她一直不敢去了解谭鑫东与郝成博的任何情况,也不敢跟伊姐提起这一切。为了孩子,她不敢冒这个险,只是把所有的渴望都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她托伊姐重新买了一个手机卡,把以前的手机卡就像砸谭鑫东一样砸瘪了。可是,她反复把玩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联系。她的脑子里只知道妹妹的手机号,可是,她知道不能与姚怡联系,如果妹妹知道她现在这个状况,就她那个倔强的个性,不跟谭鑫东拼命才怪呢!
她试着回忆郝成博的手机号,最后前面的138及后面的2877记得很清楚,可是中间的数字,她有点拿不准。她甚至想,这个孩子即使是谭鑫东的,我与谭鑫东的关系也再也不会回到以前,即使生下来,也不会交给谭鑫东,我会独自把孩子养大,绝对不会做谭鑫东那样的坏人!
他郝成博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会不会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啊?我真是晕了头,我怎么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就跟他有了这种关系呢?她现在才发现,她除了知道郝成博有一个广告公司外,其他什么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今年多大,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孩子,真是太弱智了!
他如果只是一个专骗女人的,或者身体患了某种传染病,会是怎么样呢?姚芬越想越后悔,可郝成博的木纳的样子总是不经意地冒出来,赶也赶不走。于是,她不得不自圆其说,我与郝成博是一种缘分,这应该是上天安排的。
她把手机调整成拒绝接任何电话的状态,试着回忆郝成博手机号中间的四位数,中间肯定是这个城市的区号吧,可怎么也无法确定最后的一位数。于是,她试着发了10个短信,从1到0,逐个发了一遍,内容只有一个字,博……
可是,除了两个人骂她神经病,三个人骂她无聊,还有两个人对她甜言蜜语,问起她的情况,还有三个人沓无音信,她确定这三个之中肯定有郝成博的,于是就写到了记录本上。她想,在关键时刻,她需要帮助时,郝成博肯定会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