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三十分,梳子站在楼层指示牌前,些微踌躇的抬头看去。外面有春日暖阳,鸟语花香,LILY所在的这座庞大办公机构里却没有半分春意。前台接待处的边角上不过三五只插瓶百合,衬着工作人员笔挺的制服,不觉清幽,反添几分阴冷。
“真想回新柠去晒太阳。”梳子暗叹一口气,怀念往日的生活,新柠的春天常开着落地窗,着眼之处满是明艳;夏天是翠绿色的纱窗,掩映得一室清凉;秋天换米白色的细布帘,衬得外面的天空越发高远澄澈;冬天则是暗红色绒窗帷,拥得人有暖意盎然,熏熏有几分困意。九点之前的咖啡店里惯常忙碌,有学生和上班族来早餐,叫外卖,九点半一过自然冷清下来。南兮和梳子常常拣幅临街的位子坐下,梳子叠餐巾,分报纸,装糖罐子,南兮则粗略结算早上的账目,大张在一旁忙着清扫店面,间或几句玩笑逗趣。说也奇怪,不论是什么正经话,只要从大张口中说出,总能惹得南兮和梳子忍俊不禁。说说笑笑,时间消磨得自然快,临近中午时分,南兮会把前一天做好的几样小点心端出来,三人随便吃些,南兮家在关中,居然会做南方点心,桂花藕粉栗子糕,红菱蒸糕,糖芋艿,樱桃蚕豆羹,梅子汤圆,花样百变,吃得梳子不亦乐乎,几乎要抱着她大叫万岁。
想到这里,梳子忍不住抿嘴微笑。算来她认识南兮也有三年了,起初是在店里帮忙打零工,后来毕业了,美专的学生找份工作却不像正经大学容易。尤其梳子这类样貌标致的女孩子,情况更是尴尬,正路公司疑是花瓶,完全不肯给机会,邪魔外道又恨不能一把拉下水。梳子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功夫四处应职,总算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心也就渐渐淡了下来,又不甘心回那个临海小城听凭父母摆布,便在南兮店里半正式的工作至今。留她工作的话虽是南兮挑的头儿,可梳子心里明白,新柠这个小店实在不需要多一个正式工,南兮不过是把她当妹妹在疼,不想她出去乱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这个圈子的女孩子里有太多了。
思及于此,又想到周末购物回来,南兮简略提及遇到一辰的事情,“好传奇!”梳子听得不住咋舌,有几分欣羡,几分懊恼,“早知那天该送你回碧落轩的,这么惊险刺激的场景白白错过了。”她说,大大的叹了口气。
却发现南兮眼中有几分忧色的看她,“梳子,你对这个罗一辰到底了解有多深?”
“不过一面之缘。我可是把他当崇拜对象的,上学时就听过他的各种事迹,感觉简直不是和我们生活在一个星球的人类。”梳子不明白南兮的用意,“怎么南兮,你在担心些什么呢?”
“我也搞不清楚。”南兮叹气,“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一个人要是总能猜透别人的心思,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她话说完,看见梳子丈二金刚模不到头脑的样子,不禁摇头笑了起来,“别理我了,胡言乱语而已。”说着,南兮轻轻揽过梳子,像亲姐姐那样把她搂在怀里,柔柔的抚着她的头发,梳子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外婆家那张旧躺椅上,偎着小姨家的姐姐玩耍,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不用担心,觉得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她这么想着,耳边听南兮那软软的声音说道:“梳子,你出去工作自己一定得当心些,你心思太单纯,心里想什么脸上总是清清楚楚的,可和你打交道的那些人一定不会简单,我有些害怕,你要答应我一定好好的,不出什么乱子。”梳子心中一暖,南兮总是在代她发愁,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尚在需要别人关怀照顾的年纪。
“我知道南兮,你别担心,我会一定会好好的。等咱们将来有钱了,把店开到你家门口,让你们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瞧人家孔家的女子,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到时候到你家提亲的人恐怕要把门槛踩破了,你妈妈一定笑得合不拢嘴的。”梳子连比带划的学说陕西方言,怪腔怪调的惹得南兮“哧”的一声笑,眼泪却落进了梳子密密的发丝里。
既来之,则安之。要好好工作,不然怎么对得起南兮?梳子想到这里,忙收敛心神,抬头又看那块银底黑字的指示牌,找到了楼层,她又伸了伸舌头。这家写字楼位于市区繁华地段,租金极其昂贵,可光是LILY总部就占了28,29,30整整三层楼。果然不同于一般杂志社,排场大的吓人!
梳子乘电梯来到28楼,迎面而见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端各有宽大的玻璃门,里面就是人力资源部,市场营销部等文职部门的办公场所。也许是还不到上班的时间,走廊里没有什么人,梳子在门前整了整衣服,拢了拢头发,心里不禁暗暗好笑,一向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没想到事到临近居然还是会紧张。她一面想着,一面伸手去推门,谁知推了两下,那门居然纹丝不动,仔细一看,才发现边上有个小小的电子刷卡器,梳子看了看手表,才四十分不到,看来只能站在外面等着上班的人来开门了。
正想着,只听“叮冬”一声,电梯门又打开了,一个身着明绿色套装,领口处围着短短一圈大颗乳白色珍珠的女郎走出电梯,对梳子粲然一笑。
“还是LEO猜对了,见过两次的就是不一样,他说你多半会早到些时候,怕HR的大小姐们这会儿还没上班,硬是逼着我下来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门卡轻轻一刷,“进来吧。”她说冲梳子招招手,有点幼儿园里阿姨带小朋友的味道。
这算什么?梳子心里想着,仍随她走了进去。“不记得我了吗?”那女孩直把她领到茶水间,“在你们店里见过一次,你和LEO”她抿抿嘴角,起身去泡茶。
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她就是那天跟在LEO身边的女孩!她想起自己剑拔弩张的架势,在人家恐怕还是见所未见的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对Sunny多看了几眼,只见她肤色盈白,眉目秀雅,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子温柔劲儿,她是LEO的女朋友吗?梳子暗暗揣测,真是便宜了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