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子被Leo强拉着离开了那间暂时充当排练房的小会议室,拉上了电梯,又朝他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Leo除了把她的手腕拽得生疼之外,表情倒还算是“和蔼可亲”,以至于看到他们的人纷纷暧昧的暗自偷笑,要么就是皱着眉背转身小声嘀咕。殊不知梳子心中早已是叫苦连天。
这家伙是在生气——她相当肯定这一点!而且这种气似乎不同于和她吵架那回的气急败坏,也不同于面对岳文心时的冷漠厌恶,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动气了,有些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她和一个毛手毛脚,放荡不羁的家伙拌了几句嘴?梳子被拽着走到Leo的办公室门口,刚想甩月兑他的手进门去,可Leo好像真被气昏了头,居然拖着她又朝前走了两步,等到自己发现不对,又脸色铁青的转回去。却听得梳子“咭“的一声笑出声来,又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眼睛里却仍旧亮闪闪的全是笑意。Leo一瞥之下,用手指指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却仍然板着脸加重了语气问道:“为什么要去招惹Alex?”
梳子的笑意消失了,眉头皱了起来。又来了,又是这种高高在上,兴师问罪的口气,从她踏进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开始,每一个人都是在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她真的受够了。“为什么?”这句话人家可以问她,她却不可以问别人,她要做的只能是服从,只能是忍气吞声,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按着他们铺好的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一步不落,一步不错,否则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抿紧嘴唇,忽然想起Alex嘴边那个仿佛嘲笑一切的笑容,不知怎么,忽然就有种莫名理解的感觉。在这样的地方,这种态度也不失为保护自己的一种武器,当你蔑视一切的时候,受到的伤害是不是会少一些?Alex虽然荒唐,但至少他是真实的,虽然他用不羁的嘻笑和放肆的举动来掩饰他的内心,虽然他说的怪话她似懂非懂,但是最起码他并没有把梳子看成是Lily的闯入者,没有在她面前设置重重伪装,层层迷雾,最起码他们之间没有那些因利用与被利用而产生的喜恶。只是一转念间,她的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下意识的学着Alex懒洋洋的声调说道:“你生气了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且又不是我去惹他。我知道,你把我当成是潜力战略同盟,要是我和他说几句话会影响到你的利益,下次我注意就好了。”梳子扬着眉毛含笑看Leo的表情,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冰凉。这样说,他不会再气了。这个答复他应该满意的,反正他要的只不过是她不再惹事生非的承诺,他又不是真正关心。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Leo本来平静的脸色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发白了。他身子僵了一下,缓缓的放开拽着她的手,用一种陌生的眼光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里寒意一直看到她心里慌乱起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Leo冷冰冰的开口说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这几天段老师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我抱怨一通,说你心不在焉,不肯配合,说你的问题不仅是知识欠缺,还有不专心,不用功。可笑的是我居然根本不肯相信!因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你曾经看着我的眼睛,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你要做LILY最好的模特,你要成功,你要过你想过的生活!我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有了机会而不好好把握,我也不相信你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却无所作为的女孩,所以我一直要求她多给你一些时间,不要心急把你逼得太紧,还特别关照她要照顾你的身体,不要让你太拼命。现在看来,我的关心信任全是多余,你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东西上,你知道Alex是什么人?你知道跟他搅到一起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大,处境不够惊心动魄?从你进Lily的第一天起,我就费尽心机保护你,你说我是为了一辰也好,为了自己的私心目的也罢。我不想否认,因为这些都没有错,可也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内心闪光的女孩子,希望能给你一个最好的环境帮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是被梦想所吞噬。没想到,一切都是我想错了。你把我想成怎样的小人都不要紧,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一个不肯自救自强的人,没有权力抱怨环境对他的不公,因为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执意要和Alex有所往来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帮不了你,到时请你不要怨我。”
Leo人在气头上,说话几乎是不经考虑的月兑口而出。一番话说完,却见梳子怔怔的瞧着自己出神,脸上笑容敛去,只是一幅询问迷惑的神色,觉得自己把话说得有些重了,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听到梳子轻轻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Leo根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了一愣,一时间觉得难以回答,慢慢抬起头看了梳子一会儿,眼睛里渐渐的有了温暖之色,嘴上却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你这人真是怪,和颜悦色是对你不安好心,骂你倒是对你好。”
“不是的,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心里知道。”梳子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从小到大,会在背后默默的为我做事情的人,会为了我做错事而伤心生气,却不留情面的点醒我的人,会宁愿招我抱怨也要真心待我的人,除了我爸妈和南兮之外寥寥无几。我虽然有时候冒失毛躁,脾气也不是很好,可还知道好歹。”她不理会Leo听到“脾气不好“那句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自顾自的说下去,“所以,所以谢谢你,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哪怕日后的某一天,你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不愿意再帮助我了,或者是我闯了什么大祸是你不能解决的,又或者你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还是会记得今天你对我说的话,记得今天你待我的真心,就为这个,我也不会怪你的。”话完,见Leo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答话的意思,又笑着加上一句,“不过今天你也错怪我了,我和那个Alex是第一次见面,话说了不到五分钟你就进来搅局了,两个人拿我当猴子耍戏,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怪我惹是生非,你们这些人本事可真是不小。“
“我和他之间有些过节,今天不过是被你恰好赶上了,我也确实不应该迁怒于你的。”Leo避重就轻的说着,也笑了笑。梳子却没有留心,只是瞪了他一眼说:“成为两大高手过招的肉垫,我应该感到荣幸吗?”Leo本来要说什么,想了一想,突然就扬着头朗声大笑起来,梳子被他吓了一跳,不明就里的捶了他一拳,“笑什么呢?我说错什么了吗?”Leo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这样的肉垫,我们要了有什么用,算来算去身上没几斤肉,撞上去还不如直接滚顶板算了。”说着,也顾不上看梳子比锅底还黑的脸色,已经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两个人正笑闹着,却见走廊尽处,身穿烟青色泡泡袖箍腰衬衫,黑色镶珍珠及踝长裤的Sunny脸上也带着个灿若春阳的笑容,慢慢的朝他们走来。
“笑什么这样开心?”Sunny秀眉微扬,含着几分不满的看了看Leo的脸色,“你有几天没睡觉了?又是咖啡又是烟,不怕有钱赚没命花?”盯了他一眼,又侧头对梳子微微一笑,“宛轩姐说要借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舒小姐过去看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一改。”说着,就来拉她的手。
“什么?什么东西?“梳子莫名其妙的被Sunny拖着走,一面回头求救的看着Leo。
“我陪你们过去。”Leo对梳子摆摆手,见Sunny蹙眉,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知道知道,我看一下大致效果再去睡,毕竟尺寸是我给的,出了问题我也该知道啊。”
“你随便,我有什么权利管你的事呀,你病了别连累我加班就好。”Sunny鼓起小嘴,一扭脸不去理他。
“绝对绝对。”Leo忙赔笑着说道,“我就是要猝死了也要提前在遗嘱上加上一条,‘请不要让我的助手Sunny小姐加班,否则全部财产捐献慈善机构。’怎么样?”
“呸。”Sunny瞪他一眼,脸有些发红,“这么不吉利的话也随便说,亏你平时还去教训别人。”Leo模着头笑笑,神色有些尴尬。梳子再也忍不住,一边吭哧吭哧的偷笑,一边小声嘟囔着:“活该活该,真是一物降一物。”Sunny的脸更红了,Leo啼笑皆非的瞪着她连气都气不出,居然敢来说风凉话,还不都是你害的!梳子头一偏只假装看不见,一扯Sunny的手:“不是有东西给我看吗?是什么?有趣么?”
“嗯,包准你开心的透不过气来。”Sunny又是一笑,言语间却亲切了许多。“真的么?”梳子瞪大了眼睛看Leo,Leo冷着脸答道:“正常女孩子是会开心的,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这人!”梳子伸拳要打,却被Sunny笑着拦住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总是吵架呢?我们快点走吧,宛轩姐要等急了。”
“哼!”梳子编着嘴拉着Sunny就走,Leo看着她穿着高跟鞋还连跑带跳的样子,摇着头笑了笑,忽然间脑海中划过Alex看她时目中流露出迷惑的表情,笑意蓦的消失,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举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