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寞弈面上的凝重却没有散去,因为他发现,尽管她的胸口开始均匀地起伏,但那脸色仍是苍白如纸。
是身体太虚弱了么?
他的心里,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不禁俯身抱起夜汐的身子,想将身体的温暖传递给她。
她仿佛做了噩梦一般,额上碎发竟被清汗浸得湿漉漉的,他伸出手去,想拭去那水气,可当手指抚开她的秀发后,却不由得微微一怔。
香额莹如白玉,那舒展的眉心之上,竟隐隐现出一个花朵般的朱红印记——六瓣三叶,芯如三角,这是?
“东颢地图!”风泠露也发现了这一点,惊讶地看向忽悠,却见老人神秘一笑,捋捋长须,“煦紫珠藏着神姬的一部分力量,出现这印记乃是正常。”
忽悠低头,望着那朱红色的印子,眼里露出玩味的笑容。
丫头,似乎忘了告诉你,一旦解除了这『况』的封印,那个『她』,怕是会很快找上门的。
“忽先生,为什么小姐还不醒?”阡陌焦急问道,小姐现在的状态,哪里像是要好的样子!
“我可没说过有了珠子她便没事。”忽悠笑了笑,朗声道。
“你说什么……小姐她?”阡陌一惊,挣扎着上前抓住夜汐的手臂,月复部伤口顿时因此开裂,鲜血再度侵染衣裳,可那血色的骇然,哪里比得上他眼里让人惊心的焦急如焚?
“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不必在此吊大家的胃口。”寞弈微微一笑,凝视忽悠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这小子,与他父王一样不好对付。
忽悠心中笑道,重重咳嗽一声,故作语重心长道,“尊上说哪里话,我不过一个平民,哪里与各位大人敢讨价还价?”
“此煦紫珠虽能保护二小姐的身体使其不至于消失,但毕竟是神族罕见的宝珠,里面的力量不是凡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依鄙人之见,二小姐急需一样罕见的宝物,来帮助她调理平息体内不平衡的力量,不然,怕是又要长睡不醒。”
“而那宝物是?”寞弈盯着忽悠,从对方含有深意的笑容中,他敏感地察觉到,忽悠的话,是冲着他来的,可是,又是为什么?
而忽悠哈哈一笑,举牌写道,“这东西对于尊上来说,怕是一点不难。”
然后,他清清喉咙,吐出字正腔圆的五个字——“蓝天暖玉石。”
“什么?!”风泠露身体一震,神色尴尬地看向寞弈,果然,那墨色的眼里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忽先生,敢问那东西在哪里?”阡陌不知所以,焦急地问了出来。
“风家,”忽悠笑道,眼神一刻不离寞弈的脸,“尊上是风家地位最高的人,弄到这宝贝借二小姐躺上几日怕是不难吧?”
“忽先生!”风泠露慌忙开口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话至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他该如何向这老人解释,风家,对于这绝美男子来说……是最不堪回首之地。
他可以拼死拼活向爹和大伯要来这宝物救人,可问题是,『他』肯回去么?
“主人,”魄冰身形一闪,拦在了寞弈面前,面上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年之期可没剩下几个月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错过这一次,下次,便是另个十年。只是,他能等,『她』能等么?
十二年前,他放了手,这一次,不应该再放『她』一人了。
是的,他已经决定了,已经不愿再为任何事停下脚步,可是……
“走吧。”他直起身子,将夜汐轻轻抱在怀里,让她美丽而苍白的小脸能够舒服地倚在他的胸口,是他欠了她的,不得不还。
他又破了例呢,可是,下不为例。
当她能够再次扬起笑容时,他便会果断地离开,不再留恋那原本不属于他的一切。
她的笑容不属于他的,不属于的……
……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在云间缓缓滑行的蝶骥上,寞弈静静地抱着夜汐,面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风吹起他长长的头发,吹动他飘逸的白衣,却吹不起他嘴角的笑容。
风家,那个风家,让他在绝望中发现希望,却又给了他最无情一击的风家。
而风泠露在身后,驾着风骥玉辗跟随蝶骥的脚步,他头上蹲着迷兔,怀里扶着因伤昏迷的阡陌,眼神却片刻不离前面那孤寂的白色身影。
他犹记得,十年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坐着船静静离开的样子,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紫眸如同梦魇一般,让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眸子,清澈的湖水里,没有一丝哀伤,没有一丝仇恨,也没有一丝牵挂……哀莫大于心死,而那时的少年,却远远超过了心死。
微风再度吹起,却不过更衬托了空气的凝重,连一向聒噪的七狐也沉默了,化作蓝色的影子安静地跟在寞弈身后,与魄冰那白色的影子一道,缓缓飞着。
以神骥的脚力,从紫虚山到岚州岛不过一日的路程,可这一次却显得如此漫长,如同隔了一个世纪。
终于,岚州岛现,不久,风家那庞大的府邸出现在下方,寞弈淡淡一笑,驾着蝶骥向下降去,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
终于要到了这一刻了么?风泠露叹着,驾着玉辇落了下去。
“什么人!”见得从天而降的异兽蝶骥,门口守卫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自身职责,纷纷拔刀相向,见得蝶骥上那如仙人一般的人物时,却又是一惊。
“不得无礼!”风泠露慌忙跳下马,喝退众人,“丹少爷回来了,难道你们都不认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