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不是琼丹人。我是从被贩子从天宝贩来的。专门卖给有钱人,做娈童,或者飬宠。”
提起往事,玉良并不在意。他的双亲,拿他换了几斗米,来救活他的兄弟。他的命运,在遇到他之前,从来不由自己掌握。他也从没奢望过自由。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如果哪天老天开眼,能赏他个痛快。也算是他的造化。
“我第一次见到七皇子的时候,还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落魄的苦命人。那时我被关上笼中,等着出了高价买走我的恩客。他经过时,看到了我,就停了下来。他站在笼外,问我愿意不愿意和他走。”
他那时候,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凄惨。原先华丽富贵的衣锦,如今已经脏得分不清颜色,他的脸清瘦似刀砍斧削,有锋利的棱角。他看着他的眼神,悲凉,仓皇,不知所措,无路可逃。
“后来,后来我和他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和这么失魂落魄的人一起走。我让他省着这些钱,不如正正经经的做些小买卖,有个营生,好好过日子。呵呵。”
他笑了,是胡姬花见过的,最干净,最单纯的笑容。
“他没有听我的,还是把我买下来。他说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可悲的男人,如今看到了我,才知道,这世上比他可怜可悲的人要多的多。他救不了其他人,至少可以救我。”
“等他把我接回府里,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皇子。是世上最高贵的人。那些人怎么耻笑我,践踏我。都没关系。可是,他们不能糟蹋他。因为我,他受了太多的责难与咒骂。我想过逃走,想过离开他。可每一次都被他找了回来。他说救了我,也是救了他自己。若是我离开了,就是再次陷他于深渊。”
“他已经没力气,才爬出那黑暗了。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嘲笑,怎么冷眼相看,我们都要守在一起。做彼此的光亮与希望。”
玉良,是他给他的名字。在见到他第一眼起,他就这么叫他。
玉良,玉一样的良人。
在透不见光的深渊,绝望与痛苦的最黑暗处。有个人,可以给你拥抱,可以让你觉出生的可贵,可以赐你哪怕一点点希望。你都会紧抓住他不放的。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曾经是怎样的面目可憎,怎样的让人不齿不屑。
他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宝贵的。
你可以放开生命,放开天地,放开所有骄傲与光环。但你不能放开他。
放开他了,就再也找不到。这寒冷又无光的日子,他是你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胡姑娘,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不会笑话我们。这些事情,我愿意说给你听。”
玉良低头,看见胡姬花小小的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
“玉良。那些笑话你们的人。他们才是怪人。因为他们不懂爱,此时不懂,永远也不会懂。他们心虚,怕别人看出他们天生的隐疾,缺陷。所以他们才会伤害你们,打击你们,用极度自傲来掩饰自卑。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胡姬花对他微笑。玉良与锦德的爱情,更类似于互相的救赎,无论怎样,都没错。
他把他救出现世的牢笼,他何尝又没有把他拉出悲伤的沼泽?就只是他们可以不畏人言勇敢在一起的决心,就足够让她敬佩。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模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能与你相遇。
听了玉良的故事,胡姬花有感动,又有些忧伤。但忧伤从来不是她的基调。当她把自己穿越过来的故事分享给他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立刻变得欢乐起来。不一会儿夜色沉暮,就到了掌灯的时候。
“你别走了,我让厨房多做几道菜。晚上留我这里吃。”胡姬花热情的张罗着,她是真的不想让他走,好久没人陪她聊天,她在这府里闷得快要长出虫来。
玉良笑着摇摇头,“七皇子,还等着我回去,一起用膳。”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哇,你们感情也太好一些了吧,不过一顿饭,都不能缺席?”
胡姬花揶揄他。但心里却十分羡慕,不论什么样的感情,只要是真挚的,发自内心的,就是美好的。
“姑娘不要取笑我了。七皇子他最近身上不舒服,他脾气急,吃了大夫开的几副药也不见好,就不肯再吃了。我回去,也不过是想督着他把药喝了,让病早点痊愈。”
玉良说完,眼里浮出一丝担忧。
哎?那个小子昨天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生病的人啊。
“玉良,你家皇子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和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些忙。”
胡姬花又拉起他的手,跨越性别,只把他当成好姐妹。
来了琼丹这么些日子,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掏心掏肺过。玉良怕见太阳,眼睛又方便,可为了她,还特意跑这么一趟,她心里感激。收了人家东西,吃了人家饭,自己却没什么东西好还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如果真能帮着他们做些什么,她心里也安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