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 第二结局:第四十八章 华山畿

作者 : 寂月皎皎

回到梅园时天已蒙蒙亮了。

我精疲力竭,喝了半碗莲子汤,倒头就睡。白玛生怕我劳碌着了,在我睡着时也在帮我揉捏着腿,倒让我睡得安静。

这一觉直睡到日头西下,只有抹微微的红晕黯淡地飘在窗纱之上。我伸个懒腰,前夜的疲乏已消逝许多。

桃夭掌起了灯,白玛扶我道:“瞧小姐睡得香,午饭都不曾叫小姐起来吃呢!这会子正好去取刚炖的银耳莲子粥来给小姐喝。”

我月复中原也饿了,披衣漱了口,就在房里慢慢喝着桃夭端来的粥。

因我近来总是嫌甜粥腻得慌,那银耳粥没放过糖,虽是煮得喷香,却带了丝丝缕缕的苦涩,萦在口中,反从舌根下激出微微的自然清甜来,我倒也喜欢,将足足的一碗粥喝得见了底。

白玛甚是喜欢,笑道:“小姐一觉起来,脸上气色果是好得多了。明日我再陪小姐园子里散散心,必定更好了。”

我微微笑了一笑。我自然得好好护着自己,护着月复中那未出世的宝宝,等着纥干承基出来,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平淡而快乐地活下去。

突然发现,幸福离我也未必有多少远。如果纥干承基果然被太子激怒,出首了太子,那么他的自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我似乎可以看到,未来的某一日,我和纥干承基相偎着,看那日落下我们的孩子在金色的田野前奔跑,自由自在,心灵快慰得如天上飞舞的小雀儿。

“白天,顿珠那里传过什么消息进来么?纥干承基那里可曾有所动静?”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计策能不能成功。

“还没有。”白玛犹豫了一会儿,道:“不过白天老爷来看了小姐两次,后来东方公子也来找过小姐,来探了几次,因小姐睡着了,不敢惊动,刚又走了,和二小姐依旧歇在了他们的房中。想来他必找小姐有事,明日还会来的吧!”

我怔了怔,东方清遥?他还找我做什么呢?我如此婉转而沉重地回绝了他,他如此知情着趣之人,也该明白我已无意再续前缘了,何必还来苦苦纠缠于我?

何况他已有了二姐和剪碧了,岂能再为我伤她们的心?

我叹口气,隔着窗棂看户外苍溟的暮色,渐渐化成凉薄的漆黑,浸润着古老的梅园。

本是该睡觉的夜晚,我睡了一个白天,却再也睡不着,把许久不弹的琵琶翻了出来,拂去灰尘,调弦转柱,轻轻拨弄几下,却觉指法已生涩许多,而沾惹了尘埃的弦儿亦是枯涩,不若往日的清越风流。

但我也只想借这琵琶悄悄排遣自己的忧思伤怀而已,倒不在乎弹的好歹,更不指望有听客了。

这茫然算计着未来的岁月,又有谁能算得是我的知音?纵将千弦挑断,又有谁懂我寂寞伤悲?又有谁能听懂我轻吟的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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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

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

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

山长水阔知何处。”

用些细碎的弦音和着,幽幽将一曲后世的《蝶恋花》吟唱毕,心头更是恍惚,天涯路,归何处?我那彩笺尺素,又该寄给谁?千年之外香巴拉山漫山的雪光,伴着祖母和母亲盈盈的笑意,又铺天盖地卷到心头。清爽温和的景谦,一身休闲的白衣,静悄悄站在她们身后,正用柔情的眼默默注视着我,安静的面容,正与千年前的那青年公子一般的温润如玉。

我怅惘叹息,不管我多么留恋,许多人,许多事,究竟回不去了,便是哭倒了香巴拉山,刺痛我的,依旧是千年前那场意外的梦幻前因。

屋外,仿若也有人轻轻叹息,怅惘一如我自己的淡愁无奈,夹杂了又爱又痛的温柔怜惜。

“谁?”我一惊,喝道。

白玛立刻赶出屋去查看,片刻又回来道:“并没有谁,不过是只小兽跑了开去,不知是不是野兔子。”她笑道:“小姐,明儿我叫人抓出那只野兔来,给小姐炖汤吃,好不好?”

桃夭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许久不曾吃到野味了。上次还是在花月楼纥干哥哥带我吃过一顿狍子肉哩!纥干哥哥说是他自己在野外打着的,可好吃了!”

白玛瞪了桃夭一眼,转脸向我笑道:“野味么,又有什么希奇?容家和东方家要吃这个,还有自己打去?若是小姐说一声,不管是老爷,还是东方公子,自然百依百顺,有什么弄不来的?”

我嗯了一声,微笑问白玛道:“昨天下午我睡觉时,你去哪了?我醒来就不见你,后来一直要问你,忙着纥干承基的事,竟忘了。”

白玛笑道:“我又能有什么事?只瞧着我自己的衣衫大多是吐蕃装束,现在天气和暖了,自然去布庄里订了几匹好看的布料,打算叫人帮我做几套漂亮的唐装哩!”她向桃夭笑道:“小夭,你啥时帮我看看,什么样式的我穿着最好看。”

桃夭拍手道:“白玛姐姐,从没见过你关心过自己的穿着打扮哩!若非近日有意中人了,要约会去,所以忙着做新衣?”

白玛笑了笑,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

她哦,毕竟是耿直惯了,至今不曾学会撒一句谎,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窗外的一声叹息,我早听出是清遥的声音了。而白玛却帮着他隐瞒,显是早已有些默契了。白玛昨天失踪一下午,今天清遥就来到了容家,若说其中毫无关联,我却是不相信的。

当下只作不知,却也没了心绪弹琵琶,叫人将儿臂粗的红烛又点了两枝来,高照着找了几本南北朝乐府来看。这时很后悔当日不曾好好学过物理化学一类的知识,不然也许可以发明个电灯什么的,破一破爱迪生的世界纪录了。不知素来那些穿越的高手们,有没有如我这般笨的,除了记得几句古诗几段历史,便一无是处,丝毫发挥不出穿越人的优势来。

忽看到一支《华山畿》:

“华山畿!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好绝狠的爱情!以前读词却不曾留意过这首。

我默默品度回味,历了那么多的风雨,究竟是谁,才会是我生死相依的爱人?谁肯为侬死?侬肯为谁殉?

将曾在我心头徘徊的男子一一比较过,心下却更茫然,生死两茫茫的景谦,别妻另娶的东方清遥,劣迹斑斑的纥干承基,都道是情深意切,但若处在生死关头,谁会将我护在身后,为我抵挡那不可知的明枪暗箭?将心换心,我这个一直算计着别人的自私女人,又肯为谁而殉?

我盯着桌上摊开的书页,轻轻敲着桌子,烛火闪烁地跳跃着,是否亦如我跳跃不安的眼神?不安中,似有某种疑惧,不可知的疑惧,如水纹般扩散开来,泛着幽深的鳞鳞波光,在心中一圈圈荡开。

那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用力合上书页,不想再去想这首词,生怕想得多了,这词会如梦魇和诅咒般压住我,让我翻身不得。

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是梦魇还是诅咒,该来的还是要来,并不会以我的不愿和不屈便有所改变。

这就是命运,我的命运,东方清遥的命运,纥干承基的命运,以及,景谦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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