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的宫女都被安排在掖庭宫,这里是宫女长居之地。而后,三三两两的都被分给各宫管事姑姑手中。
有十多个新进宫女分给了延熹宫,其中只有雪晴和我是罪犯之女。
“你胳膊还痛么?”趁换宫服时,雪晴小声的询问着,眼睛里写满了同情。
我低头看向已经紫黑的掐印,委屈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打圈圈的泪水。
雪晴天真般地看着我:“别怕,我娘亲告诉我,只要好好学规矩不犯错,就不会挨饿挨罚的。”
她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女孩,我想我是需要安慰的,就像睿哥哥从未停止过对我的关心一样,我感动的看着雪晴:“谢谢。”
雪晴开心的一笑。她看上去比我大三四岁,但在她眼里看不到远离父母的伤心与出入陌生地的惧怕,她是个有灵气的女孩,连眼睛里都是灵动的青波。
延熹宫的杂役庭里站满穿带整齐的宫女们,各个不敢怠慢的垂首等着孙尚宫的教诲礼仪。
孙尚宫是延熹宫的老人儿了,她跟所有宫里的人一样,严肃冷漠,脸上像带着个没表情的面具,我不懂这里的人为什么都是这般吓人,好像从未笑过一般。
“你们都听好了,进了这皇城宫,一生一世都是皇宫里的人,每做一件事,每行一个礼都是有宫规的,在宫里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动邪念,而往往有邪念的下场都是死。”孙尚宫手里拿着教条,不时的穿梭在我们面前:“你们都是伺候皇上太后和妃嫔的婢女,没有身份也没有尊严,一切以主子为天为命。如果做得好,可以得到奖赏,反之,做得不好,轻者受罚,重者乱棍打死,我想你们不会嫌命太长吧!”她阴冷的巡视着宫女,语气里全是威吓:“都记住我的话了么?”
“是,谨记孙尚宫的教诲!”宫女们作揖的行礼。
忽然,一个慵懒娇气的声音从杂役庭外传来:“这就是今儿个新分来的宫女?”
只见一个身着菊粉锦服,身披刺有娇红牡丹逶迤拖地艳纱裙的女子婀娜生姿的走了进来,两鬓发髻处各斜插着镶嵌祖母绿的金簪,贵气逼人,女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千娇百媚,无疑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奴婢给顺妃娘娘请安,娘娘盛安。”孙尚宫一见来人,马上毕恭毕敬的行宫礼,转眼厉声地看向我们:“还不快给顺妃娘娘请安。”
宫女们齐刷刷的行宫礼:“顺妃娘娘盛安!”
“恩,都起来吧!”顺妃缓缓的点了下头:“本宫只是路过看看。”她环视了一圈:“孙尚宫,你可留心些机灵的好好教,等着留在本宫内殿伺候着。”
“是,奴婢一定给娘娘留心的,娘娘尽管放心。”
顺妃满意的娇笑着:“你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说完,转身走出了杂役庭,后面跟着宫女和太监,场面风光气派。
这不禁让我看得有点痴了,我还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呢,她不仅人长得美,举止言谈都美撼凡尘。听其他宫女议论说,顺妃现是宣宗皇帝最得宠的妃子,年轻貌美是有目共睹,最主要是她为皇上产下个小皇子,宫里都传说皇上格外疼爱顺妃这个还不到三岁的皇子。
这就是皇宫,是是非非永远是下人口中最有兴趣地话题,也是每个人第一手的资料,但对于四岁的我来说,毕竟不知道了解这些会有什么利弊,我只知道,此刻我跪在掖庭宫门口,没饭吃是最痛苦的。
夜阑更深,掖庭的永巷里偶偶有报更的声音,晚上的紫禁城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婴儿,连点喘息声都没有。
我从没想过,进宫的第一天就饿着肚子跪在地上,这滋味真的很难受,毕竟以前娘亲和睿哥哥是不会饿着我的。
寂静的夜总会无情的勾起人们心中的往事,而这些往事总会让我无助的想哭。
当泪水滚珠般的滴到地上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个白白胖胖地馒头,我嘎然停止了哭泣,用手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
“给,这是我晚上偷留下的馒头。”雪晴把馒头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看着手里早已凉掉的馒头,嘎然的泪水又湿了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凉了不好吃呀!”雪晴着急的询问着。
我使劲地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谢她,自从我跪在这,所有来去的宫女都冷眼瞧着,好似我不存在般。
“那你快点吃了吧,要不让孙尚宫看到了可就惨了。”
我握着手里的馒头,眼带泪花的看着雪晴,嘴里只剩下三个字:“谢谢你!”
雪晴只是俏皮一笑,可爱至极。
这时,身后传来鞭条的声音,我们惊异的回头看去。
只见孙尚宫手里握紧藤鞭,毫无征兆的抽在了雪晴的身上:“死丫头,晚上不睡觉跑这发善心来了,你当你是菩萨呢!”接着又补了两鞭。
我反应过来的磕着头:“孙尚宫,是奴婢让雪晴留的馒头,不关她的事,是奴婢的错。”哭腔里全是祈求。
孙尚宫停下手,移步朝我走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那双逼近我的双脚,我这才有些后怕的抖了起来,因为我猜不到她会怎么责罚我。
瞬间,背部传来火辣辣的抽痛,我痛得咬住嘴唇,不让声音叫出来,因为这是规矩‘嘴不乱叫’。接着又有几鞭子抽在了身上,只听孙尚宫生气的喘息着。
“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犯了错还想吃饱,真是不把我说的规矩放在眼里,今个本尚宫就好好教你什么是规矩。”说完,孙尚宫加重了手里的鞭条力度。
“奴婢知罪了,奴婢知罪了。”
“奴婢知罪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我和雪晴求饶着,任凭我们怎么知错,孙尚宫也没减丝毫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孙尚宫终于停下了手里的鞭打,不停的换着气息,想是累了。
“今个只给你们个教训,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贱命。”她的手指向雪晴:“你这么喜欢当好人,就陪她跪到天亮。”说完,孙尚宫的脚狠狠地踩在地上的馒头:“明天,你们都不许吃饭。”
永巷里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好像刚刚的鞭打没发生一般。
雪晴跪在我身边,关心的扶起我:“你还好么,贞儿?”
我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疼痛早已让我忘了哭,我愧疚的地下了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愿意给你送馒头的。”她握住我的手。
我看向雪晴,她依旧还能可爱的笑着,我心里更加难受。这时,雪晴又偷偷的从怀里掏出了个用丝帕包着的东西。
她小心的打开着,是一个被压扁的馒头,我意外的看着她。
她嘿嘿的笑着:“这是我的晚饭,本来想留到明早给你吃的。”雪晴把馒头放到我的手里:“你赶紧吃吧!”
手里的馒头突然间有千斤重般,哽咽的声音压的我说不出话来,就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雪晴脸上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转而也有一闪而过的伤心划过了她稚女敕的脸颊,过了许久,她缓缓的开口。
“我爹娘在江南做生意,他们总是到处跑,总会把我和弟弟妹妹扔在家里,那时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和弟妹们在一起,但没想到,我们的快乐就因为爹爹的犯错而结束了,我被迫送进了宫里,我答应过弟妹我会开开心心的。”说到这雪晴有些哽咽了,原来她并不是我所看见的那样快乐。
她深吸了口气,嘴角又牵回了一丝笑:“直到我今天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特别亲切,你和我妹妹一样,总是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我只是随心而做了而已。”雪晴眼眸突然一转,明亮的闪着光:“在宫里我没有认识的人,咱们做一对互相照应的好姐妹吧。”
我感动的看着雪晴,激动的点着头:“好!”
月明星稀,此刻的悠悠永巷里,异常明亮温暖,从此我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