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到了大婚之日,喜绸挂满宫中每个角落,每个宫人都各忙着自己的手里的活,最数热闹的地方就是嫦雅公主的瑶仙殿,里里外外站满了人,我端着公主的凤冠霞帔进了内殿,准备帮公主换上。
这时,小五子进了内殿,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们,手里拿着着个锦盒,小五子先是给嫦雅公主道了喜,然后打开小太监手里的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件漂亮的锦服和一些精致的配饰,他看向我:“皇上有命,嫦雅公主大婚,送嫁宫女也绝不能失了皇家的仪容,所以特送来锦服与配饰,给姑娘梳妆打扮。”说完,身后进来了四个宫女:“请姑娘配合。”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四位宫女七手八脚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好似自己成了个新人,我不解皇上的用意,毕竟历来没有送嫁宫女有这样的待遇。
当我站在宫镜前时,我完全惊讶自己的模样,一身桃红色镶丝百合群绽宫服,显得镜中的人好似一位高贵婉丽的佳人,细致乌黑的长发绾成如意髻,发髻两端斜插着一对金光花簪,略施粉黛的脸颊处,如羞涩的玫瑰,含苞待放,一点朱红的唇如樱桃蜜般诱人,美而不厌,艳而不俗。
我从没想过我也可以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而悲哀的是,这精心的装扮却不是为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贞儿姑娘,公主还等着我们呢!”小宫女提醒着我。
我收回了满目愁容,整理下内心的悲悯,回到内殿时,公主也已妆扮好了,她见到我,一脸的俏笑:“没想到,贞儿姑姑也是个美人胚子。”
“公主谬赞了,在公主面前奴婢自惭形秽,公主才是真正的仙女下凡,美撼凡尘。”
嫦雅娇笑的倾下了眼:“你说樊大人会喜欢吗?”
我颤然地盯着嫦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怔怔地问道:“公主很喜欢樊大人?”
嫦雅娇羞的脸颊绯红:“樊大人乃是逸群之才,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理想男儿。”她楚楚动人的眼波如清水般温柔:“我曾在宫宴中见过他一面,他的确是清新俊逸,风度翩翩,谈笑风生中总能显出别样的风采,但骨子里却总会徒留一丝悲凉。”
我惊讶于嫦雅的观察细微,只能说,她对樊睿的确很上心,甚至是倾心已久了,她的蕙质兰心让我莫名的恐慌起来。
“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嫦雅拉过我的手。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奴婢没事!”我拿起锦盒里的红盖头,盖头的艳红,灼灼的刺进我的眼里。
这时,一位老姑姑进来,一脸喜色的拿过我手里的红盖头,盖在了嫦雅的头上:“吉时已到!”
她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内殿,接着,殿外仪仗队锣鼓喧天,这一刻我心如刀绞般难耐,扶着嫦雅的手有微妙的颤抖。
走出内殿,远远就看见一身暗红喜袍的樊睿,他脸色异常苍白,宛如坚玉,神情甚是呆滞憔悴,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欢喜,直到看见了我,眼里才有了些焦距。
我不敢看向他,害怕他眼里的痛彻心扉会让我崩溃,我扶着嫦雅到他面前,艰难地把手里的彩绸递到他面前,抬眼间,我看到他一双秀目里含凄然绞痛的泪花,心头一痛,不忍再看,我紧抿着嘴,强忍着内心的凄楚。
“樊大人,还不快接过彩绸。”旁边小太监小声的提醒着。
樊睿微颤着手,从我手中接过彩绸,当彩绸滑出手心时,手指间冰冷,直到冰碎了魂魄。
樊睿握紧手中的彩绸,紧到连手指的骨节都突兀清晰,他牵着彩绸另一端的嫦雅,送到花轿里。
他们接下来的礼节,我都宛如木偶般跟在旁边,连樊睿也任人摆布的完成所有的程序,直到最后在太和门外停住,我算是完成了‘送嫁宫女’该做的规矩。
所有宫人跪叩喜送公主出阁,我冰寒的唇说不出一句恭贺的词,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不去看任何刺眼的东西,只怪这样的离别太悲愁。
喧闹喜庆的锣鼓声再次响起,我依旧跪地不起,直到太和门关合的一刹那,我才抬起沉重的头,樊睿只留下了一个孤单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多愁善感的我陷入了凄凉悲伤的情绪中,直到所有人彻底消失。
曾经美好的一切如云烟一般在我眼前滑过,有妖娆的玉兰树下他深情的告诉我‘玉兰花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高洁纯真’;有我们凤采鸾章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有我们相思相守的玉兰花雕;有太多太多我舍不下的至死不渝,更有难舍难分意绪徊徨。
‘凄恻,恨堆积,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内心的伤痕早已残破不堪,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凄凉和苦楚全部倾泻出来,不然,我一定会窒息而死的。
双脚瘫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一个太监走到我面前:“贞儿姑娘,姑姑说瑶仙殿中还有些东西要你拿回内务房。”
我强压住心房处的凄恨,这个残忍的皇宫,连舌忝伤口的时间也不留给我。
我低眉垂眼,轻声应允着:“是!”
脚下如灌铅般沉重,每迈一步,都带着深深地悲恻,我藏起沉沉的哀鸣,只待夜深处寒露中悄悄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