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一种优雅,人们三三两两的闲谈着消磨时光,只有康磊一脸的落寞,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疮疤被揭开的痛苦入骨入肺,而且造成这种痛苦的刽子手竟然是他自己,痛苦的同时更多的是悔恨。
扔下白群,从宾馆回来,康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班级的,怎样坐到位置上的,他浑身窘得像一张紧绷的弓,同学投过来的每一束目光在他看来都带着探询,让他如芒在背,内心里对雨竹的歉疚让他恨透了自己,也怨极了白群。
康磊感觉自己掉进了十八层地狱一般,阳光在眼前消失了,而旁边的白群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明明有过交点的两个人,此时更像是两条平行线。
春节放假的半个月里,康磊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一个事实越来越清晰,他不能放弃雨竹,虽然对不起白群,但也只能是对不起。对雨竹,他暂时想到的是隐瞒,也许雨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只要真心爱她,给她幸福,一辈子宠着她,也算是对自己的救赎了。想到这里,康磊的心忽地轻松了许多,过去那一段时日,压得他几近窒息的阴霾渐渐散去了。
开学后,康磊拒绝参加一切活动,连那把钟爱的吉他也被冷落在一边暗自生尘。他开始疯狂的学习,他要成功,他要还给雨竹幸福,别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有一天,他身边的位子空了,白群一连好几天没来上学,他开始有些担心,后来呢,竟有些暗自高兴,他的世界又恢复了原貌,日日夜夜的苦读,认认真真的思念雨竹。
五月本来就是草长莺飞、纸鸢满天的季节,人的心情随着春天的到来也格外欣喜。离高考的日子越近,离思念的女孩也就越近了,康磊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幸福就在不远处,伸手可及。
白群回来了,人清瘦了不少,面容也苍白了许多,他们原本就不多的话语间又多了一些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高考结束,当康磊大步走出考场时,在心里高声的说道:雨竹,我来了!
考场外面,白群站在一棵树下。
“康磊,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我有话对你说。”见他出来,白群先开口。
也该好好谈一下了,总不能因为白群说过是她自愿的,就黑不提白不提吧,真诚的道歉,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再奔向下一个美好,想到这儿,康磊说:
“中午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说。”
找了一家面馆,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白群,我对不起你,还请你能原谅我。”康磊想了一会儿,开口说。
“我从来没怨过你,真的,从来没有。”白群的大眼睛了写满了真诚。
“是我糊涂,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白群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我不认为那是伤害呢,把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我爱的人,那还是伤害吗?”
康磊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我喜欢你,康磊,我们在一起吧。”
“对不起,白群。”
“你今天一进门,已经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了,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白群,对不起,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
“是我不好,我早就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孩儿,我不能没有她,希望你原谅。”
白群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两碗炸酱面静静地摆在那,谁也没动一下,面条上褐色的酱卤,就好像捣碎了的黄连,看上去就苦得令人心惊。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白群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能再留有余地了,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白群。
康磊艰难地说:“对不起,在我心里你只是无数同桌中的一个,我心里已经有爱人了,我把整颗心都给她了。”康磊的话很残忍。
白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康磊不住地骂自己混蛋。
抽噎了一会儿,白群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轻轻推到康磊面前,康磊打开一看,人工流产申请单!
他一下子懵了,整个神经中枢瘫痪了一样。
“我只是要你明白,还有像我这样一个人为你付出过。”说完,拿过那张纸转身跑了出去。
计划全盘被打乱。回到家,康磊一头扎到了床上,把自己关了起来。家里人以为他上学苦,一直睡不好,所以在补觉,也没多想,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第三天,一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在康家炸响,电话是白群的妈妈打来的,原来白群回到家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白妈妈很心疑。问女儿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花季女儿在外面上学,当妈的自然很担心。她偷偷翻看了女儿的包,看见了那张人工流产申请单,逼问之下,白群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一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在外读书,不仅**,而且做完人流后,一个人在小旅店里无人侍候,她的心像是被揪出来一样的疼。她疯了,母性所带来的疯狂能战胜一切,也能毁灭一切,她通过学校的老师查到了康磊家的电话,说一定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康妈妈蒙了,康爸爸大发雷霆,吓得康磊的妹妹康馨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康家虽然这几年搞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是对孩子的管束一直很严格,绝不纵容。
康磊被爸爸吼到了客厅,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之后,满脸怒气的康爸爸问:“你自己说,这件事你怎么收场?”
“除了不和她在一起,要怎么样都行。”
“混账!你这是负责任的话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儿,我这一年去外地,也是为了让她静心好好学习,这辈子我只要她。”康磊豁出去了。
“啪!”康磊的脸被爸爸甩了一巴掌,康妈妈急忙拉住丈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有女朋友你还干这事,你混帐!现在,我看你怎么办?”康爸爸气得浑身都在抖。
“爸,你总不能因为我犯了这一次错,就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吧?”
康爸爸指着康磊骂道:“到现在你还好意思提你的幸福,那无辜的女孩儿,她的幸福呢,遇到这事,女孩的伤害最大。”
……
争吵结束,最后康爸爸决定,等白家爸妈过来看情况再说,但是道歉也好,赔偿也好,该担当的就要担当,作为一个男人不会担当就不配称之为男人。
焦灼的两天过去了,白家没来人。康妈妈担心地打电话过去,原来白家已经乱成一团了,白群因为受不了刺激企图自杀,吞下了大量安眠药。
康磊和爸妈开车火速赶过去。
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白妈妈揪住康磊的衣领又撕又打;“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呜呜呜……”
康磊的心被揪碎了,希望和梦想也被揪碎了。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祈祷着,希望白群没事,否则他这一生都要背负沉重的十字架。
好在抢救及时,白群月兑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病房里的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眼神空洞,精神上出现了轻微的抑郁,大夫说如果是她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康复的会快些。
白妈妈的请求,康爸爸的教育,自己良心的救赎,让康磊别无选择地留了下来。
当别人都在一边憧憬大学的美好,一边尽情地快乐时,康磊在病房里绞尽脑汁地帮助白群康复,功夫不负苦心人,一个月后,白群出院了。康磊也疲惫地回到了家。
一张烫金的杭州工业大学通知书寄到了康家,那喜庆的颜色让康家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里。
康磊要带着梦想向人生的下一站起航了,但白群那件事依然还像灰色的影子一样跟随着他。
直到入学快一个月的时候,康妈妈打来电话说白群那边已经没事了,他才真正的看见阳光在他面前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