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包了套衣裳,先去了绮岚院。
绮岚院灯火通明,死寂一片。乔臻儿的遗体放在离园子最近的一座小院儿内,丫鬟们已取了衣物首饰等去做最后梳妆成殓,邱姚两人与梅梓桐还在鸳鸯楼,尚未得到消息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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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姐姐,侯夫人有什么吩咐吗?”丫鬟见了她忙上前称呼询问。
“夫人命我来看看,顺便去湖边烧几张纸。”相思一面说一面在屋内看了看,恰巧看到梳妆奁内各色首饰,趁着丫鬟们没注意,从内取出一串乔臻儿常带的绿手珠藏了,返身出来:“夫人说了,屋内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把门上锁,闲人不准进去!”
“是。相思姐姐慢走。”
相思出了绮岚院,一路脚步急促,到了小院儿。院门上已张挂了白幔,点亮了白灯笼,瑞大娘正吩咐着几个管事媳妇各项事宜。一间房内,灵堂已经设好,梳妆成殓好的乔臻儿躺在白布铺就的床板上,尚未入棺。
“相思姑娘,可是夫人有什么指示?”瑞大娘赶上来问。
“夫人就是命我来看看。夫人说了,虽然仓促,但纸钱茶水要先准备好,招待的丫鬟们一定要选好,邱姚夫人得了消息一定会来,另有诸多亲友前来吊唁,不能失礼。”
“请回复夫人放心,我已经吩咐了几批人出门赶着采买,今晚一定办齐。”虫
“那就好。另外,夫人说惜雪姑娘死的可惜,届时与乔姨娘一块儿出殡,葬在旁边,也算是成全她的一片忠心。”正说话间,有小厮们抬着一筐筐纸钱蜡烛进来,正有人吩咐放置。相思便道:“夫人还命我去湖边烧两张纸,又说最近府里总不太平,要请班道士和尚好好儿念念经,瑞大娘别忘了。”
“是。”瑞大娘答应着,吩咐小丫鬟取个篮子,装了些纸钱蜡烛交给她。
相思提着篮子,这才前往园子。
因之前出事,园子里到处挂了灯笼,湖边更是明亮。先在湖边烧纸,暗地里悄悄观察,确定没有人,这才疾步赶往柳生的藏身之处。
“柳生公子?”相思忐忑的压低声音喊着。
“谁?”柳生依稀看见对方脸熟。
“夫人让我来的。”相思顾不得多说,将手中的包袱塞给他:“夫人要你换上里面的衣服,趁着这会儿府里进出人多,赶紧离开,怕迟了就走不了。”
“这、这是女装!”柳生吃了一惊。
“侯爷下令在府里搜公子,进出小厮们全都严查,夫人说这样安全些。”
柳生听了没再质疑,快速的将衣裳换了,又在相思的帮助下重新梳理了头发。柳生本就生的文弱,加之戏文里唱小旦,扮相本就极美。丫鬟的衣裳一穿,简单的描眉,灯光下乍一看颇有些女儿之态。
“还有这个!”相思将之前拿的手串塞进他手里:“夫人命我悄悄取的,是乔姨娘的东西,常见她戴在手腕上。这儿还有些银子。”
柳生攥了手串,唇抿的泛白。
“快走吧!”相思让他将篮子挎着,稍微低着头,一直领他到了侧门。侧门开着,不时有小厮出门办事,又有闻听侯府死了姨娘,打发下人前来吊唁的,忙碌的不得了。相思停住,叮嘱道:“我只能送到这儿,公子一切保重!”
“替我转谢夫人!”柳生一步步走向侧门。
三四个小厮正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又不断有府内的人出去,忽然见个丫鬟往外走,扬起嗓子就问:“做什么的?哪一处的?”
所幸柳生是学戏的,压着轻细的嗓音,若不仔细并不会令人起疑:“金嫂说厨房少几味重要调料,命我赶紧去买,怕明早来不及。”
“去吧去吧,赶在关门前回来啊!”小厮喊了一声,又忙着招待吊唁人。
柳生几步出了门,头也没回,直接找辆车,趁着城门尚未关闭,一路往齐州疾奔。
相思在暗处站着,直到亲眼看他安全离开才松了口气,转身就急步往回赶。在经过一道路口时,突然看见侯爷从左边过来,连忙站住。
卫肆沨看见是她,起先并没多疑,然而待走近后,小厮手中提着的灯笼照亮了她的脸,令他看到她脸上无法躲藏的一丝紧张情绪。立时冷厉的眼:“在做什么?”
“夫人命我给乔姨娘烧几张纸。”相思只觉得心虚气短,腿脚发颤。
“烧纸?”卫肆沨冷笑,张口就戳破她的谎言:“那你似乎走错了方向,你是去了侧门吧?”
面对他,相思本就觉得压力巨大,哪里经得起如此质问。一个惊吓,找不出话来回答。
卫肆沨神思流转,蓦地吩咐双喜:“去侧门,问当值的小厮今晚都有些什么人出去,特别是面生的人!不准声张!”
“是!”双喜一天到晚在身边服侍,到了这会儿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敢轻怠,赶紧小跑着去了。
沁梅院里,紫翎一直提心等待,却等来满眼冷厉的卫肆沨,以及跟随在后的相思。一看到相思的面色,她立刻就有了最坏的猜想,禁不住神色也变了。
卫肆沨是何等的精明,总能捕捉到细微的变化,她的表情无疑使最好的证实了他的猜测。“除了相思,所有人都退下!”
一声令下,春杏率领着丫鬟们全都离开,整
个房间内气氛迫人。
“你放走了柳生?”卫肆沨早没了耐心兜圈子,冷笑的盯着她,怒色十分明显:“真是有胆量!我再三的申明,你一再触犯。怎么,觉得我恩宠你,不会责罚?还是存心看我的笑话、跟我作对?”
她抿唇不语。
她不知相思是否说了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捉住了什么把柄,再加上他已认定她放走了柳生,继续无谓的辩解只会越发的激怒他。就如同今晚的乔臻儿,事已至此,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跪下!”卫肆沨一声冷喝,茶杯已经砸到她跟前。
啪嗒一响,瓷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她攥紧了双手,置若罔闻的站着,并张了口:“他们不过是私下见面,并未做什么,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乔臻儿已经死了,侯爷何必赶尽杀绝。”
卫肆沨森冷的盯住她,蓦地大笑:“说的好!从一开始迁就你,倒纵容的你变本加厉!”脸色一变,他对着跪在地上的相思轻一招手,声音也诡异的轻柔:“过来!”
相思惊愕抬头,满眼疑惑,却又不敢不听。
当相思跪近,他以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抬起头!”
相思慢慢的抬头,紧张害怕的朝紫翎望。
紫翎心里可怕的猜测,随着他的举动,变成了现实。
“相思,这个名字起的好,容貌也十分的秀丽,越看越好。”卫肆沨钳住相思的下巴,轻佻的以指尖摩挲脸颊,含笑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赏她的恐惧:“如今绮岚院太空,你想不想住到那儿?”
相思脸色一白,声音都在哆嗦:“侯爷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
“饶命?我何时要你的命了?侯夫人可是说了,不爱看死人,侯爷我怎么能惹她生气呢?”卫肆沨冷笑着睨紫翎一眼,继而又说:“你如此乖巧讨喜,即便有错也能免了,往后就服侍我。”
“侯、侯爷……”相思吓得不轻,转头就求另一人:“小姐!小姐!”
“这样的恩典多少人求不来,竟如此不识抬举!”卫肆沨变了脸,嘴里的腔调随着改变:“翎儿,你说是要她的命呢,还是留她住在绮岚院呢?”
“小姐……”相思哭着向她乞求,这份所谓的“天赐恩宠”对其而言无疑是绝路。
紫翎自然不忍心令相思成为第二个乔臻儿,可是、她该怎么求?
最终,她跪了下来,带着屈辱和莫名的心凉:“求侯爷。”
“求我?”卫肆沨含笑凝视。
“是我做错事,与丫鬟无关,请侯爷饶过她,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承担。”
“翎儿,你可知这份罪责有多重?你承受得起吗?”卫肆沨说完收起温柔,神色沉冷:“相思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