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黛玉听说叶姨娘中邪了,便要过去看看,却被紫鹃一把拉住了道:“好姑娘,你快别去了,她中不中邪是她的事,老爷已经过去了,姑娘你刚吃了药,出去要再受些冷风,这病就越发难好了没得为看热闹不顾自己身体的。原来在荣国府,姑娘可是最不爱凑热闹的,怎么一回家来,全都变了。你没有听过吗?身体弱的人容易被阴气所袭,姑娘刚刚不过是听了那些话,便病倒了,这会儿过去,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紫鹃一行说着,一行把黛玉按在床上,又拿被子裹了,细细地掖好了被角,继续道:“还是老爷说的对,姑娘就渥渥汗吧!陆姑娘今晚就在隔壁睡下了,我陪着姑娘!”
黛玉听她说的有理,况确实没那么多好奇之心,因此便合了眼躺下,不一会儿,药物的作用就上来了,黛玉也沉沉睡去。紫鹃看她睡熟,也在旁边的床上躺下了。
再说那颜岚,因在隔壁也听得报说叶姨娘中邪了,她本是好热闹的,这会儿哪里还躺的住,就叫了轻罗浅裳两人要去叶姨娘院中去看热闹。轻罗对着外间努了努嘴,提醒颜岚门外还有几个教引嬷嬷的,颜岚悄声道:“真笨,她们这会儿估计早就睡着了,我们手脚轻一点儿,不吵醒她们就好了。”
“可是姑娘,外面好黑啊!”浅裳迟疑地说,听过那鬼魂的声音,显然浅裳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浅裳也不禁附和着说:“姑娘,我看还是睡吧,明天早上过去也是一样的,我看那叶姨娘八成是被那大姨娘和锦哥儿、舅太太的鬼魂给缠上了,这会儿我们过去,万一也被……”说着她感觉脖子上吹过一阵凉凉的气息,便僵住了身子不敢动弹,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我……后面有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啊?”颜岚看看她身后,除了一扇半开的窗子,确实什么也没有。“怎么了?”
“有……有人往我脖子里吹……吹气!”轻罗的脸都白了。
哈哈哈……颜岚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起身把她后面的窗子关上,道:“现在呢?”浅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轻罗却已经吓得瘫软在椅子上了。颜岚不满地抱怨道:“轻罗,你这么胆小,真是丢你家小姐我的脸,不过是窗外吹进的风罢了,怕什么,你也听那鬼说了,不过是回来报仇、洗刷冤屈罢了,我们与她无冤无仇的,放心,她们不会找我们麻烦了。”说着又吩咐浅裳道:“把那个犀牛角琉璃风灯点上。我们过去看看!”
进过方才一阵笑闹,轻罗和浅裳的胆子都大了很多,看自家小姐坚持,也没有办法,只好打了灯笼,悄悄地和小姐出来,往叶姨娘的院子中走去。
此时,叶姨娘的院子里正灯火通明,家人婆子围了一片,叶姨娘就坐在正中,一边哭,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林如海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如此穿着中衣坐在地上,成什么体统,简直就跟个泼妇一样,于是就吩咐众人把叶姨娘拉进屋里去。谁知道那叶姨娘连推带踢带咬,那几个婆子竟然进不得她的身。林如海无奈,只得吩咐大管家道:“你去找几个有力气的男人,这可成什么样子了。”
颜岚和轻罗浅裳进了院子,就混在丫头们中间,细细打量中间的叶姨娘,只见她就在地上坐着,披散着头发,一行哭,一行用手拍打着膝盖,嘴里念叨着什么。林如海在旁边道:“舒言,有什么事情回屋里去说,大半夜的你这是闹个什么?家里还有客人,也不怕人笑话?”
那叶姨娘听到林如海的声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林如海,仿佛不认得他一般,就这么盯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大喊一声扑到了林如海的腿边,抱着林如海的腿哭道:“老爷,老爷,你饶了我吧,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说着又不断地磕头,只磕的额头上渗出血来,那血丝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再经灯光一照,煞是狰狞可怖。颜岚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和轻罗浅裳使劲地挤了挤。
忽然,那叶姨娘又转过身去,冲着空中拜倒,哭道:“姐姐,你放过我吧,不是我要害锦哥儿的,你不能怪我,是你亲手把药粉放在锦哥儿点心中的啊,是你亲手杀了锦哥儿的,你怎么怪我?”又说我是知道那药粉能毒死人的,可是那是八爷找的药,说只要锦哥儿没了,将他家的银哥儿过继了来,将来这家产就和我平分的!
林如海越听越不像,心里也越发地奇怪,门口贾琏已经一边系束腰的汗巾一边走了进来道:“姑父,这可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姨娘中了邪不成?”
“哦,没什么,不过是个女人撒泼而已,倒惊扰了你,快回去吧,我会处理的。”林如海一边说着,一边命令小厮们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把她捆起来,堵了她的嘴,没得胡吣,把她关进柴房去,明天白天我再来问她。”
贾琏在一旁笑道:“姑父别生气,您身体不好,别让这起子小人气坏了身体。”又说,“侄儿在家里也是处理家事的,不若交给侄儿来办,明天一早儿定弄个水落石出,也省的姑父在费心了不是?”
林如海闻言看了他一眼道:“贤侄远来是客,我这家里的事还是不劳贤侄费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姨娘中了邪而已,扰了贤侄休息,还是快回去吧。”说着对身边的两个小厮一瞪眼,道:“石砚、白墨还不快送琏儿爷回去。”那两个小厮答应一声,走到贾琏身边道:“请琏儿爷回房安歇。”贾琏无法,只得和两个小厮去了。
林如海冷笑了一声,贾琏那点儿小心思他还看不明白吗,不过是觊觎他林家的财务罢了。若不然,现在表面上自己的身体已然恢复,黛儿也已经回来,何况自己也已经说明了想让黛儿留在家里的,他怎么还不回都,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哼,这点儿子家业虽然不多,但总也不能落到了外人手中,林家族人不行,贾家的人更是想都不要想!他心里想着,一边转回头来,看众人已经将叶姨娘制服,不但手脚捆上了,嘴里也塞了帕子,便对管家道:“林端,你带几个人把她送到我内书房去。再挑些能干有功夫的,把这院子给我好好看牢了,一个人都不许出去的。”说完,林如海就径直回书房去了。
“是,老爷。”林端答应着,吩咐其他的几个二等管事挑了人,他又挨个的看了,觉得满意方带着叶姨娘去了。这边丫头堆里的轻罗、浅裳看众人都要散了,忙也拉了颜岚道:“好姑娘,这会儿也没热闹看了,我们也快回去吧!一会儿嬷嬷们醒了不见人,还不是骂我们另个挑唆主子的。”颜岚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趣了,便和轻罗浅裳回房去了,幸得那两个老嬷嬷睡得死,她们这才进了里间,上床休息。
再说林如海回了书房,心里却如何也静不下来,那叶姨娘刚刚的一番话,惊得他心头一唬一唬的,若照这情形推断,那贾敏岂不是屈死了吗?一时又念及两人婚后的恩爱,贾敏的才情学问,娇俏言语,不觉地低下泪来,只道:“敏儿,敏儿,难道真的是我冤枉了你吗?”便又不觉得恨起那叶姨娘来,一叠声地问:“林端呢?怎么还不把叶舒言押上来?”外间的小厮听了,慌慌张张去找管家,却见林端果然带着几个家人和叶姨娘一路过来,便忙道:“老爷要问叶姨娘话呢!管家快过去吧!”
林端带着叶姨娘给林如海跪下磕头,如海便道:“着几个小厮去外面守着门,不得我允许,一个人都不许放进来。”又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守着。林端,你把帕子拿了,我有话问她。”林端答应着拿下叶姨娘口里的帕子,这会儿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闹得过了,有些虚弱而已,额上磕破的地方结痂了,血干在脸上,越发显得疲惫不堪,这会儿睁眼看到林如海坐在前面,正想上去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被绑着,便堆了笑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妾身做了个噩梦怎么就到书房里了。”
林如海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叶姨娘自己心虚,低下头去,才厉声喝道:“叶舒言,你如此心狠手辣,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说,锦哥儿点心里的药可是你放的?你姐姐可也是你害死的?”
“冤枉啊!老爷,就是给妾身天大的胆子,妾身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老爷,妾身侍奉您十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妾身吗?”那叶姨娘听得林如海揭破当年的事情,不由得大吃一惊,但她如何能承认,是以只磕头喊冤。
林如海冷笑道:“了解?我还真是不了解你,敏儿和我做了十多年的夫妻,我了解她的性子又如何,结果不还是听信了你这贱妇的话,冤屈了她,让她死了也没能葬入我林家的坟茔吗?你也不必和我喊冤,刚刚你可是承认的利落。林端他们可都在旁边听见了的。”
叶姨娘不相信地抬起头来,看看林如海,又看看旁边林端等人,颓然地坐倒在地,但却仍然不肯承认,只说自己愿望,刚刚被鬼迷了心窍。林如海虽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但她不承认一时间竟也难耐她何。
正在僵持的功夫,就听见外面有小厮来报说:“回老爷,看守兰心院的人来回,说刚刚抓住了一个想要逃出去的婆子,从她的包袱里搜出了银票十张共一万两,另有金银玉器首饰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