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颜岚和轻罗靠着浅裳卖身得来的这一百两银子,一路躲躲闪闪赶往扬州,其间颜岚大病了一场,又耽搁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及至她们回到扬州,赶到了林家的官宅,才知道林如海竟然已经去世一个多月,黛玉在贾琏的陪同下,扶棺回了姑苏老家。♀
颜岚知道后,当即坐倒在地上,一路回来,她从来没有叫过苦和累,只因为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那就是舅舅和姐姐一定会帮她,为她想办法的。哪里知道好容易回来,舅舅却已经去世了,想到自己竟然没打一声招呼的离开,颜岚懊悔死了。
轻罗到底大一些,和颜岚在地下蹲了一会儿,方道:“姑娘,我们滞留在扬州也不是办法,既然林姑娘回了姑苏,不如我们就一路赶去吧!”
“赶去只怕也晚了。”颜岚沮丧地道,“你没听说吗?是那贾府的琏二爷陪同姐姐回去的,如今连舅舅也不在了,姐姐也不过是一个孤女,林家在姑苏也没什么亲近支庶,只怕那位琏二爷还要带了姐姐回京城的。以我们的速度,赶到姑苏,只怕姐姐她早走了。”
“我们租辆马车过去,或许还来得及。”轻罗提议,但已然很快地闭上嘴巴。因为她们的钱已经不够租马车了。
“是啊,如果租辆马车过去或许还能赶得及。”颜岚轻轻一叹,小脸上全是落寞,直看得轻罗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痛。何时姑娘要租辆马车也成了这般奢侈的事情?
“姑娘,你放心吧,轻罗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的。”拍拍颜岚的肩膀,轻罗坚定地说,又道:“姑娘饿了吧,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模模怀里仅剩的一些散碎银两,不管干什么,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去做吧!
一个小餐馆里,两个穿着普通农家衣衫,面貌清秀的年轻人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并两碗米饭。年长的吃得香,年幼的却愁眉不展,这两人正是轻罗和颜岚。拨弄着碗里香喷喷的白米饭,颜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今天轻罗却忽然带她来下馆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姑娘怎么不吃?”看颜岚的米饭尚有大半碗,轻罗仰头好奇地问。
“我吃不下。轻罗,我们的钱本来就剩的不多了,哪里还有心思吃这么好的饭。♀你是不是想出什么办法了?”颜岚认真地问。
“姑娘放心吧!总要填饱肚子才能去挣钱啊!”轻罗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不如这样吧,姐姐的女乃哥哥好像在扬州做什么官,要不我们打听一下,或许还能找他借些银子。”颜岚仍然不放心。
“可是我们只在林老爷房中见过他一面,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要想见他,恐怕只能去衙门口守着,或许还有机会见上一面,但这又不知要守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下面的话轻罗不说,颜岚也明白了,现在她们哪里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无论怎样,还是先找到姐姐再说吧!
在轻罗的劝说下,颜岚好歹将一碗米饭吃完了。两个人除了餐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
殊不知,这时她们已经被几个贼人盯上了。虽然是一身男装,但那稚女敕的嗓音,柔滑的肌肤,包括两个人的称呼早就暴露了她们女扮男装的身份,别说是一身风流气质的颜岚,就是轻罗,也是个清奇绝美的丫头,因此这伙人从在餐馆里就开始注意上她们了。彼此使了个颜色,装作不经意地跟在她们身后。
可惜当时心事重重地两个女子却并没有发现,反而向着城外荒凉的小破庙里走去。后面几人相视一笑,还想着如何把她们弄到荒僻角落里呢,每两到这俩妞居然自投罗网了。
转过一个弯,拐进一条巷子,轻罗正想对颜岚说些什么,眼角忽然瞥到身后不怀好意的几个人,心头大震,急忙推了颜岚一把,大喊道:“姑娘快跑。”颜岚也吃了一惊,顾不得其他,立时就向巷子的一头跑去。轻罗回转身,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只竹竿,试图多为颜岚争取一些时间,哪里知道还没握紧,就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上。
那伙人中的一个刀疤脸道:“老四,老五,你们去把那小姑娘追回来,我就不信了,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她飞了。”
“是,老大。”那被称为老四老五的人立刻变朝着颜岚的身影追过去。
人小力气短,更何况颜岚何曾这样拼命地跑过,是以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偏偏身后那两个人惯常干这种活的,因此很快便把颜岚逼到了巷子一角,颜岚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转眼看到大街一头走过人影,颜岚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大喊:“救命!”却亦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漂亮但庸俗的房子,但这房子似乎摇摇荡荡的,而且房间里还有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多闻一下就令人作呕,看到一张笑脸在自己面前放大,颜岚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大娘救我,大娘救我。”
“大娘?”那中年婆子把脸一变,推开颜岚的手,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不,不……我妈妈已经死了。轻罗呢?轻罗在哪里,你们都是什么人?”看见她眼中的狠意,颜岚惊慌地大叫。
“什么轻罗?”那婆子一把将颜岚推倒在一边,厉声道:“我不管你以前如何,你给我记好了,从今后我就是你的妈妈,这悦君画舫就是你的家,老娘的钱可不是白花的,既然来到我这里,就得给我接客挣钱。春兰啊,来给她打扮打扮。”轻轻晃动着手中团扇,那婆子摇摇摆摆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一个小丫头上来,扶起地上的颜岚,让她坐在梳妆台前,小声道:“姑娘就别和妈妈较劲了,这是妈妈的地盘,跟她斗,只有我们吃亏的份儿。来,我给姑娘打扮打扮……”那春兰说着,就拿起梳篦要给颜岚梳头。
此时颜岚已经依稀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她如何受得这种侮辱,一把便掀翻了梳妆台上的东西,道:“我不要,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要梳妆,快放我出去。”
那嬷嬷冷哼一声,道:“呦,没想到脾气还挺烈!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妈妈我手中有多少烈女子最终不都化成了绕指柔了,不想挨打受罪,你最好给我乖乖的,都来到了这种地方,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要不是看在你这几分姿色的份上,妈妈我早就让皮鞭子招呼了。怎么,还不愿意吗?”看着颜岚倔强的小脸,那婆子冷冷一笑,拍了拍双手,便见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带她去见识见识,记得别伤到脸。”简单的一句话。颜岚便被那两个人架起来走了。
在那条画舫上,颜岚受了不少的折磨。最终她假意屈服,那老鸨便让她接客,颜岚便瞅准机会,投了河。虽然会一点儿水性,但哪经得住在水里泡那么久,最终,颜岚没有撑住,晕了过去。
这次她本来认定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也许是父母在天之灵的保护,也许是报仇心切,总之是并不该绝。她再次醒来是在一条大船上。原来这条大船是被一个戏班子包下来的,他们接到了姑苏的邀请,要去姑苏唱戏的。那班主是个很好的人,听得颜岚的遭遇后,便答应带颜岚同往姑苏寻亲。
一路赶到姑苏的时候,颜岚才知道自己又来晚了,黛玉已经和贾琏买船北上了。那班主看颜岚一脸失望,也知道她无处可去,再加上他们夫妇也都很喜欢颜岚,便将颜岚收作女儿,跟在戏班子里打打杂,混口饭吃。
再后来,颜岚天性聪敏,识文断字,又有一副好嗓子,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戏班子里的人哼上几句,偶然的机会,一个演小旦的小演员生病,因没办法班主便让颜岚上去顶一场戏,颜岚果然轻轻松松拿下来了。那班主看颜岚也是块唱戏的材料,便开始教颜岚唱戏。这一学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这天,颜岚正在后台和班主的妻子一起做饭,那班主从外面走来,说起贾家采买小戏子的事情,颜岚心中一动,忙道:“贾家?哪个贾家?”
班主笑道:“这姑苏哪里有什么大户的贾家,自然是金陵荣国府的后人,现在居住在京城的贾家。据说那贾家的娘娘要省亲了,好像是要买一批小戏子,回头去给娘娘唱戏的。”一句话,让颜岚的心思开始活动了。贾家,姐姐不就是在贾家吗?更何况贾家又出了一个娘娘,那岂不是离皇宫很近,如果自己能得到那娘娘的赏识,被带进皇宫,不是就可以报仇了吗?颜岚想的简单,即便不能报仇也能见到姐姐的。因此便极力求了班主,让她将自己卖给贾家。
那班主夫妇对她倒是一片真心,哪里能舍得,便道:“好孩子,你跟着我们,虽然做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但好歹还是自由之身,进了贾府,你就是人家的奴才,一辈子得不了自由的,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再说我和你娘也不缺那几个钱糊口。哪里就忍心……”
“是啊,以后再别提这样的事情了。别说我们舍不得,就是整个班子的人也舍不得啊!”班主妻子擦着眼睛道。
“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为我,但是……但是我来姑苏找的那亲戚如今就在贾府。”颜岚不敢说实话,只得说打听到那亲戚被买进贾府,如今已经成了贾府姑娘贴身的丫头,面子大着呢,自己去了也不会吃苦,又能见到亲人之类的话。
那班主夫妇听她说的像真的似的,更何况颜岚一路下来,不就是要找她那个姐姐吗?如今有了机会,也不能驳回。因此便带了颜岚去见那贾府出来采买的下人。只说颜岚是她们的亲生女儿,长的也干净,又是学过几天戏的,或许还能入了人家的眼。
那下人看了颜岚两眼,或许是觉得还可以,就让她们等着,进去报了管事的出来。不多时,便有一位被称作蔷二爷的年轻少爷出来,颜岚看去,却见他果然风流俊俏,倒比自己的哥哥还俊上几分,只是既没有书卷气,也没有阳刚之气,反倒是多了几分阴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呢,心里想笑,但却忍住了。
却说那蔷二爷走到颜岚面前,对着那班主说话的口气倒颇有些傲慢,道:“就是这个小丫头吗?”班主忙恭声说是。
那贾蔷便对着颜岚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颜岚虽然心内厌恶,但少不得还是抬起头来。哪里知道那贾蔷一看,当时便呆住了,只管愣愣地盯着颜岚出神。颜岚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了,却听得他似无意似有意地喃喃自语着:“怎么倒有几分像林姑姑的模样?”
颜岚心头震惊,知道他所说的林姑姑定是姐姐林黛玉了,如此看来,姐姐倒果然是在那府上的,不由得有悲有喜,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滑下面颊。
“你怎么哭了?”贾蔷看到那落在衣襟上的泪滴,更恍似着了魔一般,伸手要去为她擦拭。颜岚慌忙避过了,冷了脸道:“贾爷请自重。”本以为这贾蔷会生气,哪里知道他却只是神思恍惚地笑笑,对着下人道:“带他们去结银子,五百两。”
那下人吃了一惊,五百两,这位爷今天是怎么了?前儿那最最出挑的女孩子也不过花了二百两而已,这个虽然袅娜风流,但看去身子骨竟是不大好的,也不够艳丽端庄,怎么就值了五百两呢,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怀疑地再次看向贾蔷道:“二爷,您说是五百两?”
“怎么?爷的话也不听了吗?”贾蔷沉了脸道。那下人果然唯唯诺诺地带着班主去了。看着他们的身影,颜岚忍不住又一次掉下泪来。这一年多来,班主夫妇那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如今一旦分离,心里就觉得钝钝地痛。
“怎么又哭了?你放心,就算你离开了父母,我贾蔷也不会亏待你的。”那梦幻一般的声音如同能将人催眠一般,颜岚忍不住趴在贾蔷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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