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又没用过,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还这么的肯定?罗依到底是个“冒充户”,顿时紧张起来。好在她脑子转得还算快,马上就编出了原因:“卖这扣子的人跟我说的。那天有个货郎卖扣子,正巧卖到我家门前来,我见婆婆不在,就趁机买了几颗。”
“还有?在哪儿?都拿来我瞧瞧,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扣子呢。”赵大婶对这扣子,十分地感兴趣。
罗依想想孔氏领口的那粒扣子,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好像的确是没法跟这个比。看来她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那些精美绝伦的古代纽扣,多半只出现在富贵之家,像他们这样的柴门小户,普通的金属扣子,就已经是上品了。
赵大婶还在满脸期翼地看着罗依,罗依这才想起来,这金属纽扣,她还只买了一颗,哪里去找多的来?真是一时口快。不过,应该有补救的办法……罗依借口把扣子藏在了床下,弯下了腰,趁着背对赵大婶,赶紧从脑子里调出购物界面,一气又买了四颗扣子,攥在手心里,然后装作刚从床下掏出来的样子,直起身,把掌心里的金属钮扣给赵大婶看,道:“加上你手里的这颗,正好五个,够给你做这件新衣裳的。”
“全给我用?”赵大婶似不敢相信一般,很是激动,“这样稀罕的扣子,只怕买来时花了大价钱罢?你全给我用上?”
罗依点了点头。
赵大婶喜笑颜开,一拍大腿:“成,既然你舍得,我就招摇一回,全用上你买这扣子时花了多少钱,大婶双倍付给你”
罗依不肯要,说是忘记扣子的价格了,但赵大婶执意要给,两人争执了好一时,眼看着把讨论新衣款式的时间都给耽误了,罗依怕误了工,只得收了赵大婶一块银子,也不晓得具体是多重,她想着,等衣裳做好后,再把这银子还给她。
收好银子,罗依问赵大婶:“赵大婶,我刚才说的新衣裳的款式,你听清楚了么?”
赵大婶一愣,不好意思地模了模头上的银簪子,道:“光顾着瞧扣子去了,还真没听清。不过,阿依你做的衣裳,向来是好的,我全听你的,你做甚么,我就穿甚么。”
“那哪儿成呀。”罗依坚决地摇了摇头,固执地把新衣的款式,详细地向赵大婶又讲了一遍。
“对襟的棉袄?”赵大婶面露不解,“我还从没见过对襟的棉袄呢,那能好看?”
罗依仔细回忆赵大婶、孔氏、以及高氏等人的穿着,发现她们在这冬日所穿的棉袄,的确都是交领斜襟的,没有对襟的。看来在这里,并没有对襟棉袄的款式,但任何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不是么?罗依相信自己的对襟钉扣棉袄,绝对比斜襟束带袄更加地保暖——你想啊,整件棉袄全靠那一根衣带束着,风稍大些,就会从胸口衣摆朝里灌;而且对于需要成日劳作的人来说,那样一根打结的衣带,实在是太不牢固了,轻轻一拉一扯就松掉了。
不过,对于这个朝代来说,对襟纽扣袄毕竟是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服装款式,要想打消赵大婶的疑虑,光靠嘴上描述恐怕还不行。罗依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木炭条,在地上画起来。
赵大婶弯腰看着,惊叹道:“哎呀,阿依,你还会作画呢?”
素描可是服装设计专业学生的必备技艺,罗依笑了笑,道:“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就画出来了,赵大婶你瞧瞧,这样的衣裳,你可还喜欢?”说出最后一句“你可还喜欢”,罗依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这才穿越几天,口气就完全跟个古人似的了。
许是因为这件棉袄是用来过年穿的,赵大婶显得十分地上心,蹲到罗依身旁,仔细看起来。她看的时间不短,罗依的心情就变得七上八下起来,毕竟古人和现代人的审美观有差异,她认为好的款式,赵大婶不一定就会喜欢。
果然,赵大婶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对襟衣裳,别说钉纽扣,连缝上带子的都少,我这样一件衣裳穿出去,还不知会不会别人笑话呢。”她说着说着,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打击罗依的积极性,连忙补救道:“阿依,大婶不是那个意思,我……”
赵大婶急急忙忙地解释着,罗依却十分理解,穿越前,她也在服装界模爬滚打好几年了,深知同样一件衣服,出自知名服装设计师,就是当今潮流;相反,若出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就很有可能被人指为奇装异服。而今她在这里,就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甚至根本都谈不上入行,只是一名处境艰难的小媳妇,迫于生计,帮邻居家的大婶做做过冬的棉袄而已。
所以赵大婶的担心,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十分合理。
不过,罗依并非一经受挫,就止步不前的人,不然也不会最终在服装界混出了头,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任何难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怕的只是你不去想。罗依深信这一准则,看看赵大婶身上的斜襟束带袄,再看看地上的对襟钉扣袄设计图,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赵大婶,这棉袄,我还是给你做成斜襟的,但不缝衣带,而是钉上扣子,你看怎样?”
赵大婶拿起一粒金属纽扣,在自己的衣裳上比划着,心道,一样是斜襟的衣裳,并不出格;而现今最时兴的就是在领口处钉一粒扣子,而她一下子就钉五颗,岂不是格外地出众?只是这连衣带都不系,会不会被人骂作老不知羞?赵大婶犹豫着对罗依道:“阿依呀,我看你这主意不错,不过衣带还是给我缝上罢。”
既缝衣带,又钉纽扣?罗依明白了,这赵大婶是既想衣裳出挑,又不想衣裳出格。不过,腰间系一条衣带,然后打成蝴蝶结,也挺有装饰效果的,罗依便点了点头,道:“好,就依赵大婶的。”
赵大婶高兴起来,一想到过年时她在妯娌间又会是最拔尖的一个,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连称等新衣裳做好后,要好好感谢罗依一番。
两人正说着笑着,孔氏送了糕点过来,殷勤地招呼赵大婶用几块。赵大婶把糕点接过来,却推到罗依面前,道:“阿依,你留着慢慢吃。”
孔氏脸上挂不住了,道:“赵嫂子,这是请你吃的,你给她作甚么?”
赵大婶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叫道:“我说孔嫂子,就算你是做婆婆的,也不能太过了,这糕点还是那日阿依娘家托人送来的罢,既是她娘送给她吃的,她为甚么不能吃?倒是你,连儿媳的一点子糕点都要霸着,像甚么样子”
孔氏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但为着做衣裳的余款还没拿到手,就只能生生忍着赵大婶,好不难过。
赵大婶太了解孔氏,知道她如论如何都不会发作,所以痛痛快快地数落完,又老实不客气地把她给推了出去,理由是,罗依要做衣裳,不能有人打扰。打发走孔氏,替罗依小小出了口气,赵大婶觉得十分痛快,但过后却又十分后悔,拉着罗依又是担忧,又是自责:“你婆婆是不敢拿我怎样,但却是会迁怒于你的,怎办?都怪我口太快,没仔细多想想。”
罗依忍不住笑了:“赵大婶,她这人,就算你不去惹她,难道她又会少骂我一句了?”
她笑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孔氏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介路人一般,赵大婶见了,心里却是十分地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阿依,你在沈家过得都是些甚么日子……都怪我家大小子光顾着奔前程,二小子又倒三不着两,不然我把你娶进家门多好……”
这话罗依可就不晓得该怎么接了,只得傻站着。还好赵大婶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打住了话题,不然罗依可真要尴尬地躲起来了。
赵大婶还担心着孔氏找罗依的麻烦,打开房门瞅了瞅,见她并不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告辞去了。
新衣裳款式的问题终于解决了,罗依心情很愉快,哼着走调的“今儿个心情真高兴”反锁上门,开始展布料,打样板,裁剪。
作为一名工作多年的服装设计师,这些都是熟练工作,再加上这件斜襟棉袄在款式上并没有甚么出奇的地方,只不过多钉几颗扣子而已,因而罗依操起剪刀来犹如行云流水,一会儿功夫就把袖、身、领各衣片都裁好了。
罗依将面子和里衬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正得意自己的手艺,却猛然呆住了——她该拿甚么把这些衣片缝合起来?虽然穿越前设计服装多年,但无一都是借助于缝纫机,手工缝制她倒是也会,但那手艺哪里拿得上台面,别回头把原版“罗依”裁缝的招牌都给砸了。
购物界面里倒是有缝纫机,她手里的钱也够,但那银子她并没有打算久留,是准备要还给赵大婶的,如果用来买了缝纫机,到时拿甚么来还?赵大婶待她那样的好,处处为她着想,如果她还收她的扣子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可是若不拿这钱来买缝纫机,新衣裳怎么办?
罗裳很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