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罗成犯起了难。罗裳的婚期还没完全定下来呢,虽说怎么都不会太久远,但想要近期就住进去却不太可能。
罗成很想赚这笔钱,迫切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他之所以这么想要租房赚钱,全因如今裁缝店生意惨淡,而裁缝店之所以生意惨淡,又是因为罗依没嫁给周行头做妾的缘故。说到底,其实这事儿还是罗依造成的,虽说那时她还尚未穿越,但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不管是权利还是义务,都该一肩挑了才是。想到这里,罗依觉得自己应该帮娘家做些甚么,于是便走去同那范景明商量:“范公子,不知你是否介意与我兄弟同住一间房?”
范景明面露惊讶之色,很显然,像他这种官宦子弟,生活优渥,大概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与别人共住的可能性。但罗依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继续劝说:“范公子,你看,你和我兄弟一样都是读书人,而且来年都要参加科考,若是住在一处,讨论起文章来也方便些,你说是不是?”
范景明看了看西屋,没作声。罗依猜想他是为了避嫌,不想同个未嫁女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于是便问罗成:“哥哥,不知阿裳能不能……”
罗成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人,比罗依更加明白范景明的意思,因而没等她说完就道:“没问题,让阿裳搬到前面去住,我和你嫂子带着侄子住到后面来。”
范景明没有作声,但也没表示反对,罗依便进西屋去问罗裳的意思,得了愿意的回答后,再出来去推罗维。罗维也算机灵,马上冲范景明拱手道:“范兄,我正愁每日回家后,无人一起探究学问呢,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与范兄抵足而眠,讨论讨论诗书文章?”
范景明却道:“我自小一个人睡惯了……”
罗成见生意有望,脑子特别灵活,忙道:“这个好说,我另帮范公子买一张床来便是。”
范景明这才舒展眉目,道:“如此倒也罢了。”又道:“床要买最好的,我自己出钱。”
多好的租户,居然还自己买床。罗成欢天喜地地应了,上前同他商议租金。范景明很是大方,对于罗成提出的租价毫无异义,当场就付了定金,并与其约好,后天就入住。
生意做成,一家人都很高兴,罗成更是兴高采烈,送过范景明回来后,站在屋檐下同常氏乐道:“这范公子出手可真大方,连价都不还一下,你看他付的定金,都足够咱们送长吉去私塾了。”
常氏见罗维等人就在厅里坐着,生怕他们听见,忙去拍罗成,故意大声骂道:“瞎说些甚么呢,这房子是家里的,收来的租金自然也是家里的,所以要么上交给爹娘,要么兄弟姊妹几个平分了,哪里轮得到你来作主。我看长吉进私塾的事,还是再等等罢”
罗成与常氏夫妻多年,默契得很,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提高了声量去嘀咕:“等等等,还要等到几时去,长吉今年都已经七岁了,当年阿维可是六岁就入学了的……”
罗维可不是傻人,一听这些话,就知道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于是一掀袍子,站了起来。
罗依以为他是要同哥嫂拌嘴,连忙去拉他,小声地道:“阿维,让长吉念书是好事,哥嫂也没错。再说了,爹娘供你在读书,哥嫂却在为家里赚钱,认真说起来,还是偏了你了,所以这钱就让哥嫂拿去供长吉念书又如何?”
罗维笑道:“姐姐,你把我看成甚么人了,长吉是我亲侄子,难道我会去争他的读书钱么?”说着,就朝罗成和常氏那边去,对他们道:“大哥,嫂子,如果那些钱里有我一份,就把我那份拿去让长吉念书罢。”
“那怎么能行。”常氏面色一喜,但口中仍是推辞。
罗维认真地道:“都怪我自小念书,没给家里挣过一文钱,不然也不至于让长吉拖到了七岁还没进私塾。如今好容易有了钱,若还不让他去,那我就真不配为人了。”
这时罗裳从西屋出来,也去罗成和常氏跟前道:“哥哥,嫂子,我那份钱,也让给长吉念书去,若是爹娘不愿意,我去说。”
罗维道:“爹娘哪有不愿意的,那是他们的亲孙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罗成和常氏真高兴起来,笑着谢他们,然后一起朝前面找罗久安和高氏去了。
罗依在厅里远远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这样和睦的家庭生活,是她多么渴望的呀,穿越前一个人孤单惯了,穿越后突然发现自己有爹娘,有兄弟姊妹,这种感觉,就好像中了大奖,怀揽着一大笔财富。只可惜她而今错身沈家,看着这笔财富却无法享受,要是能尽快与沈思孝和离就好了……
罗依正想着和离的事情,忽然听见有人唤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韩长清。他只穿着短衣,没有着长袍,显得很是精壮,略黑脸庞上的一双眼睛,正望着她闪闪发光,显得极为兴奋。
无缘无故地,他兴奋个甚么劲儿?罗依一面奇怪,一面起身,好好感谢了他一番,如果不是他勇救“罗依”,她也不可能穿越到这里来。
“阿依,听说你想和离?”韩长清的确是很兴奋,说起话来,还微微带着激动的颤音。
“是。”罗依因为心意已决,所以毫不隐瞒。
韩长清得了肯定答复,显得更加兴奋了,不住地搓手,道:“阿依,当初我没娶你,害你嫁去了沈家,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等你这回和离了,我一准儿娶你回家,不管我爹怎么阻拦,我都不管了。”
这是哪里跟哪里?难不成原版的“罗依”跟他有份旧情?罗依怕露了馅,一时不敢作声。
好在韩长清根本就没等她回答愿不愿意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要是沈思孝不肯同你和离,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罗依支支吾吾地应着,道:“你快走罢,当心阿维和阿裳回来看见。”
“那我走了,就因为当初我没拗过我爹,阿维一直都怪我呢。”韩长清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
罗依瞧他是想模她的脸的意思,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韩长清落了个空,很是失望,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深望着罗依说了一句“你放心”,然后转身走了。
罗依看着他钻进通往前面裁缝店的小门,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坐下来。她仔细回忆刚才韩长清对她的态度,越想就越觉得原版“罗依”真和他有一段旧情,不然他怎么就那么肯定罗依不会拒绝他的求婚,连她的意思都不问呢?
哎呀,没想到她要替“罗依”背上一段情债,这可怎么办才好?想想自穿越以来韩长清对她种种的好,再想想他其实都是为了“罗依”,而并非是她,罗依心中突然有一种罪恶感油然升起。
对于韩长清,她以后该怎么办?是毅然了断,让他独自伤心去;还是留待观察,等确定原版“罗依”眼光不错后,就代替她给嫁了?
罗依突然纠结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她就自嘲起来,她而今还是有夫之妇呢,婚还没离成就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和离成功,跳出牢笼,至于韩长清,还是等她成为自由人后再头疼罢。
等罗依想通顺,时间也到了中午,高氏亲自来叫她吃饭,拉她坐了自己旁边。因为她回家的缘故,桌上多了好几盘荤菜,惹得罗长吉大声欢呼。在饭桌上,罗久安宣布了将拿范景明租房的钱送罗长吉去私塾的事,各人均无异议,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吃过饭,高氏拉罗依帮她洗碗,趁机塞给她几块银子,罗依想着罗家生活也不宽裕,坚辞不受,高氏却道:“你是想要推推嚷嚷地让你哥嫂看见,惹出些麻烦来么?”罗依只得罢了。心想,须得利用这些银子多赚些钱,好好报答高氏才是。
碗还没洗完,罗久安就已经把缝纫机搬上了雇来的驴车,又来催罗依快动身,他倒不是嫌女儿在家待久了,而是怕她回去晚了,会被孔氏责罚。
高氏送了罗依上车,趁机又叮嘱了几句,告诉她和离不能儿戏,日子只要还有些许希望,就不能放弃。
罗依怕她在家担心,表面上答应了下来,但心里其实早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