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声响起,接着是赵世忠的惊呼:“思贞,你这是作甚么?”
沈思贞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腔:“世忠哥,你给我一个孩子罢,让我证明给他们看,我没问题,我能生孩子”
沈思贞在勾引赵世忠罗依被这推断吓了一跳,连忙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赵世忠如何应对。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常氏的呼唤声,叫的似乎就是罗依,罗依生怕这呼唤声惊动了床后的那两人,连忙弯子,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外面果然是常氏,正一面唤着,一面朝屋后走,罗依连忙走上前去叫她,道:“嫂子,我多喝了两杯,头有些晕,就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忘了和你说了,害得你找,实在是不好意思。”
常氏忙道:“你在赵大婶床上睡的?”赵家有两个儿子,若是罗依认错了床,跑到他们床上睡了,那传出去可就是笑话了。
罗依道:“昨夜我就在赵大婶家歇的,所以她给我铺了张床。”
常氏听说她是在自己床上睡的,松了口气,注意力马上就被她的前半段话吸引了过去,好奇问道:“你昨夜怎么是在赵大婶家歇的?”
罗依便说起昨日沈思孝自己撞破了头,却诬赖她的事,常氏听得怒海翻滚,义愤填膺,直嚷嚷着要去告诉高氏,让高氏替她作主,说着,脚步匆匆地朝外面去了。
罗依跟在她后面,也准备重回酒席,却突然发现韩长清的背影在后门处闪了一下,她连忙跟上去,准备嘱咐他几句再走。但到了后门处,却发现他又不见了,只有不远处茅厕前的帘子还在晃动。原来是入厕去了,这里正好没人,不如就在此等一等,同他说完再走。如果迟回酒席被常氏问起,就说是折回去了趟茅厕好了。
这时,后门处又来一人,却是沈思孝,他似乎是特意而来,一见罗依就道:“总算是堵住你了,你以为弄伤了我的眼睛,躲到赵大婶家来就没事了么?”
罗依不愿理他,退后两步,道:“你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说。”
沈思孝见她于无人处仍是抵赖,怒了,伸手就朝她面前冲,罗依吃不准他是想打她,还是想模她,不过这两种,哪样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于是便使力将沈思孝一推,然后朝后门处跑去。
沈思孝一个没站稳,被推了个踉跄,这情景却正好被来寻他的孔氏看见,登时大怒,当即拦住罗依的去路,不分由说,揪住了就打。
韩长清听到动静,从茅厕里跑出来,看到孔氏正在殴打罗依,大急,连忙跑上去,一把扯开孔氏,将罗依护到了身后。
孔氏打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罗依就是故意要让她打,而且最好落下伤,让高氏看见了心疼。这样虽有算计之嫌,但若不这样做,她只怕一辈子都甭想和离。但是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不好与韩长清说得,罗依只好在他身后猛扯他的衣衫。
韩长清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她让出来,只是更加努力地去拉扯孔氏,不让她打罗依——他拉得极为辛苦,因为孔氏是长辈,他若是直接对她动了手,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而正是因为韩长清的努力,使得罗依的计划实施起来格外的困难,好容易才凑到孔氏手下,被她打了一掌。不过她这一掌,也真够狠,正打在罗依的右脸上,直打得她的脸红肿一片。
“阿依”几声惊呼同时响起,罗依回头一看,原来是高氏和常氏赶到了。
韩长清怕孔氏继续殴打罗依,不敢迎上前去,只站在原地大喊:“师娘,大嫂,孔家大婶正打阿依呢,你们快来”
高氏哪等他说,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搂住罗依细看,只见她脸上红肿似个包子,心中顿时一阵难过,哭道:“我说怎么总不见你归席,原来是在挨打。”说着,又去骂韩长清:“眼睁睁地看着阿依被打,你也不赶紧去报个信。”
韩长清道:“师娘,你刚才是没看见,孔家大婶下手极狠,沈思孝又只袖手旁观,我哪里敢走,只怕我一个转身,还没等把你们叫来,阿依就已经被她给打死了。”
孔氏狠打罗依,沈思孝袖手旁观?高氏更为惊怒,转头去问孔氏:“亲家母,我家阿依若是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导,可作甚么把她朝死里打?”罗依在家时,她可是连指甲都不曾碰过一下的,却被他们这样下狠手的打,高氏越想越难过,泪如雨下。
岂料孔氏竟比她更为生气,叉着腰,瞪着眼道:“你怎么不问问是谁先动的手?明明是罗依先推了孝儿,我才动手打她的。你这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高氏闻言,便低头去看罗依,罗依委屈地道:“娘,思孝他昨日自己不小心,把花椒水给弄到眼睛去了,可非要诬赖到我头上,说是我砸的,你说我哪有那个胆子。不是我做的事,我自然不承认,可他却不依不饶,刚才就在这里想打我,我下意识要躲,才推了他一下,并不是故意的。”
高氏自然是相信自家闺女,再说罗依的性子一向温顺,要说她砸人,打死她都不信,于是便问沈思孝:“你说阿依弄伤了你的眼睛,可有人看见?”
沈思孝哑口无言。那时他正欲求欢,只怕有人在呢,又怎会有人看见。
高氏见他答不上来,又问:“平白无故的,阿依为甚么要弄伤你?”
沈思孝的软肋正在于此,由于该原因的无法启口,他回答不上来。其实若非这样,罗依又怎敢矢口否认呢。
高氏见沈思孝张口结舌,愈发断定是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于是便把罗依扶起来,道:“走,跟娘家去,他们要是不来道歉,咱就不回去。”
常氏亦上前来搀扶,道:“就是,阿依,你不能由着他们欺负,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母亲家无人呢。”
沈思孝见她们要走,急了,上前来拦,高氏道:“你说是我家阿依的错,我问你,你却又答不上来,那我家阿依便是无错,既是无错,你由着你母亲打她,就是不应该。”
沈思孝很有些后悔,不该在别人家把这事儿闹出来,更不该让罗家人看见,他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要是等回家后再慢慢同罗依算账,那该多好。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惟有赶紧拦住高氏,不让她把罗依带回去,不然他的脸面朝哪里搁。
但有韩长清在这里,高氏等人岂是他相拦就拦的,他几次想要伸手,都被韩长清给打回来了。孔氏还在一旁骂他:“没出息,你就随她去,看她还能在娘家呆一辈子”
沈思孝一想也是,只要他按着几天不去接她,她没了脸,自然就灰溜溜的回来了,他也正好借此之机打压打压她的气焰,叫她知道,离了他这个夫主,她一个女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于是便住了手,任由高氏一行去了。
高氏和常氏扶着罗依到了前面,叫上罗久安,同赵大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其间,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罗依红肿的脸,纷纷问原因,高氏只是苦笑,不作回答,但街坊四邻探究八卦的精神总是特别旺盛,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看向孔氏母子的目光,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当然,这些罗依都不知道,此时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驴车里,靠在乔装成书桌的缝纫机上——临走前,她执意把这张书桌搬出来,一起带上了。这东西,她可不放心留在沈家。
常氏坐在她对面,不住地骂孔氏,骂沈思孝。
罗依心想,常氏这会儿尚能义愤填膺,若等他日知道了她其实是想和离、长期住在娘家,不知还会不会这般真心实意地护着她?
驴车很快就在罗家裁缝店门前停下,罗久安付过车钱,帮罗依把缝纫机抬进去,然后就一把将高氏拉进房里,问详细去了。常氏扶了罗依进去,罗裳正从西屋出来,抬头见了罗依,先是一愣,随后发现她半边脸高高肿起,就惊叫起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店中并无半个客人,常氏叹了口气,也便由着她去叫嚷。韩长清从后面跟上来,挥拳砸了裁衣裳的台面一下,愤恨道:“都是她那恶婆婆给打的,偏沈思孝还袖手旁观,实在是叫人生气”
那台面虽说不贵,可也是钱哪,常氏心疼极了,瞪了韩长清一眼,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你跟着掺合甚么,赶紧去叫你师哥回来看着店子,虽然没有生意,可店里也不能离人。”
是啊,任他怎么关心罗依,都只是个外人。韩长清沮丧极了,低头朝外走。他也是一番好心,罗依欲替他分辩几句,但一想起他那露骨的眼神,就觉得还是让常氏打击打击他才好,不然他这样不管不顾,只会把两人都给害了。于是就没有作声,看着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