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之于情,诱之于利,这范景明真是会说话,罗依动摇了,不过令她改变主意的,倒并非是这些,而是范景明的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她——购物界面里的涤棉多着呢,又不是只有这一块而已,她大可把这三块布卖给范景明,然后用赚来的钱,去多买几块新的来。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呀,她刚才真是糊涂了,连这个都没想到。
不过,高氏三人会不会因此而有想法?虽说她们很坚决地要求自己把这块布料卖给范景明,但若她真这样做的,她们心里其实是会有些失望的罢?罗依想了想,先把高氏三人拉到一旁,道:“娘、大嫂、阿裳,既然范公子这样有诚意,我就把这几块布料卖给他罢。不过娘你放心,虽然我不太记得那卖布的货郎长甚么样子,但他时常会去吆喝的地方,我却是大略知道的,等回头我去那些地方守守他,找他再买一块,不耽误给你做新衣裳。”
高氏嗔道:“傻孩子,娘还能和你计较这个?赶紧去把布料给卖了,你赚钱要紧。”
常氏听说她的新衣裳还是有份,只是要多等几天,就又高兴起来,道:“既然如此,那还等甚么,赶紧把涤棉卖给范公子罢,回头我陪你守那货郎去。”
罗裳则想的更加长远,对常氏道:“大嫂,等守到那货郎,咱们店里也进些罢,喜欢这种涤棉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常氏连连点头,直夸她想得周到。
罗依见她三人都毫无芥蒂地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便转身走向范景明,道:“范公子,这涤棉,是我以每块一两银子买来的,一共是三两,我看你也是因为一片孝心,就不多赚你一道钱了,还是原价转给你罢。”一两银,能买足足一匹棉布呢,这样的价格,实在是算贵了,不过罗依想着这涤棉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若是卖贱了,反而体现不出它的好来,所以就报了这个价格。
范景明不愧是有钱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点了头,想来也是,他这样的人,所穿非绫即缎,又怎会觉得一匹棉布很贵?
罗依到底是个裁缝,而非贩卖布匹的,虽然卖出了布,但还是想着要兜售自己的设计,于是便拿了那三张设计图给范景明看,道:“你姨娘有了布,终归是要做成衣裳来穿的,你何不干脆做好了给她送回去,让她可以直接穿上身?”
“这主意不错。”范景明心动,当真接过设计图,仔细看起来。罗维也凑过来同看,不时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个好,一会儿说那个好,最后一拍手,道:“范兄,你何不把这三个样子都做了,反正正好有三块布。你一气三件拿回去,既显了你的孝心,又不怕你姨娘不喜欢——一共三件呢,总有一件对她的喜好不是?”
范景明却犹豫起来,道:“我怕她要留两块布送人,若做成衣裳,尺寸不一定对,倒不好送出手了……”
“送给谁?照那人的尺寸做就是了。”罗维生怕罗依做不成这笔生意,极力出着主意。
“她们的尺寸……”听得罗维这样说,范景明反而自嘲地笑了起来,道,“罢了,我以前时时处处都想着要讨她们的欢心,她们还不是一样没善待过我,而今我既已离了范家,又何必还担心这担心那的呢。”
他这话里内容很多,足够八卦的人讨论一整天了。但事关他家秘辛,就算最八卦的常氏,也不敢问出口,罗维就更是不出声了。
最后,范景明似下了决心,将那三张设计图拍到桌上,语气肯定地对罗依道:“就是这三样,用那三块涤棉,各做一件来。”
又一笔生意做成,罗依欢喜笑道:“范公子你租着我们家的屋子住,这衣裳的工钱就给你算便宜些,每件一分银子罢。”
范景明却笑了,道:“便宜无好货,你只收一分银子,莫非是因为手艺不好?”
这话一出口,罗依倒还没甚么,高氏先生气了,道:“我家阿依的手艺,是他爹一手一脚亲自教的,怎会不好?范公子要是嫌便宜,那就照着那布料,也一件给一两好了。”
范景明竟一口答应:“成,就一两。”
高氏说的不过是气话,却没想到范景明真应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不知说甚么才好。
罗裳伏到罗依的肩膀上,悄声地道:“这范公子真不知是大方,还是大手大脚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嫌工钱便宜呢。”
罗依却有些明白范景明的心态,道:“他这样的有钱人,是怕衣裳太便宜,传出去跌面子呢。”她突然想起穿越前听来的一个小故事,遂改了改,讲给罗裳听:“从前有个卖成衣的,一件衣裳只卖十分银子,却怎么都卖不出去;后来他一气之下,把价格都标成十两,却转眼就都卖完了,原来那些人,看着这衣裳贵,就都以为是好东西,才争先恐后地来买。”
罗裳明白过来,道:“原来做生意还有这蹊跷,也不能一味地便宜。”
“那是自然,得迎合客人们的心思才行。”罗依点了点头。
就在她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范景明进屋去取了张单子出来,递给罗依,道:“幸亏我上回帮我姨娘去做衣裳,还留有她的尺寸,不然还得写信去问,这一去一来,就赶不上过年了。”
罗依一听,这是要赶着过年穿,赶紧道:“范公子放心,我一定日夜赶工,争取三天时间做完。”
三天时间?就凭她一个人?高氏等人都是懂行的,俱是瞠目结舌。而罗依因为有缝纫机,自信满满,只问罗裳:“我还指着你帮我绣花边的,不知三天时间够不够你用?”
罗裳点点头,道:“有现成的花边,缝上去就是,一天功夫就得。只是姐姐,三件衣服呢,你一个人三天时间做得完?”
高氏不愿罗依落面子,有意告诉她,罗久安可以帮忙,但碍着常氏在一旁,却又不好做声,只能干着急。
但罗依却是胸有成竹,笑道:“只要阿裳缝花边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说着又向范景明保证了一番。
范景明很是高兴,道:“我姨娘现跟着我父亲住在任上呢,此去路远,这衣裳自然是越快做完越好。”他说完后,当场就把布料的钱给付了,又另给了一两银子作定金,一共是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可比她之前藏在棉袄里的那两块重多了,罗依紧紧攥着,心神激荡,这可是她自穿越以来,头一回拥有这样的“巨款”,有了这银子,那空间里的涤棉,简直可以随便买了,她完全可以一气买上一大摞,给家里一人做一件,甚至还能给罗长吉做个小书包。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把货给交了,人家范景明可是出了高价,这三件以上,她得用心做才行。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开工,却听见范景明在一旁笑道:“光顾着买衣裳,却忘了正事了,我是来邀几位去牡丹楼的。”
罗依这才想起来,罗裳跟她说过,范景明要请他们一家到牡丹楼吃酒,她和罗裳刚才换衣裳,不就是为了这个。她穿越来后,还没进过酒楼呢,要说心情不雀跃,那是假的,于是便将做衣裳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随家人一起跟着范景明朝牡丹楼去了。
这牡丹楼据说是这条裁缝街上最好的酒楼,装修豪华,菜色新颖,店小二亦是彬彬有礼,训练有素。待盘盘碗碗端上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道道色香味俱全,罗依吃得赞不绝口。其实说起来,这烹饪手艺比起现代,还是差得远了,只是这时候没有瘦肉精,没有催熟剂,不管是素菜还是荤菜,都是原汁原味,香喷喷,所以吃起来格外地可口。
饱餐一顿后,罗依直觉得如果不连夜开工,真对不起这餐饭,于是回家后简单洗漱一番,就带着那三块涤棉,推着缝纫机,到店内坐下了。这就是店和家在一处的好处了,进房门能睡觉,出房门能干活,两不耽误,都方便。
等她裁好几块衣片,开始使用缝纫机时,罗久安夫妻和罗裳都从屋里跑出来看,啧啧称奇。不过令罗依意外的是,他们对这机器的接受程度,可比她想象的高多了,一点儿都没觉得诧异。说来也是,既然纺纱有纺车,织布有织布机,那缝衣服多个缝纫机,又有甚么好稀奇的呢?何况这缝纫机是老式的,和纺车还有织布机一样,要靠手动和脚动,完全是在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内,自然不会觉得奇怪了。
高氏甚至嗔怪了两句:“不就是个缝纫机么,阿依你还藏着掖着的,骗我说是书桌。”
罗依汗颜,看来是她太低估古人了,以后有了好东西,还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使呢,根本没必要扯谎。
他们几人看了一会儿,见这缝纫机的确是快,根本不需要人帮忙,就进去睡觉了,只叮嘱罗依也早点睡,莫要太辛劳。
罗依忙活到半夜,做好了一件半衣裳,为了第二日能早点起,她没有继续熬夜,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因为那搭钩购物界面里没有货,不过就算有货,她也不会买,因为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只有有细铁丝,她自己就能做出来。可是铁丝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会生锈,遇水尤其会如此,而搭钩安在衣裳上,是铁定会时常沾水的,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