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岸,明月西垂,轻舟画舫,笑语盈盈,六朝金粉之地已然复古旧时的风雅,迎来送往金樽买笑俱都是所谓的王孙公子商贾骚人之流,也就是那些高官后辈或者富豪子弟罢了,天然的世袭垄断造就了这些纨绔子弟的颓靡,一时间复古风潮漫开,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四处生根发芽,推倒的城楼再建,曾经摒弃的文化重燃,只可惜是虚有其表而无实质: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大概也只有这“吹箫”一词古今皆同,扬州金陵相似!
号称“天上人间”的明楼画舫,是秦淮河上最大也是最有背景的销金窟,却也是最讲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出得起钱,哪怕是乞儿的打扮也可入内消费,只要你不闹事绝对没有人敢撵你走,当然如果有人撒泼,保不定就喂了哪条鱼,基因刑侦检测手段都没法实施。
至于里面的公主们,请陪的花费自然不低,也绝不是想请就请得来的,还得看姑娘们高兴不高兴;不过,男人的心里大多这样,越是难得就拼命想得到,为求美人一笑倾城自是慷慨解囊,能一夜衾欢那就是卖了祖宗也有人干的,说男人犯贱,这话在此时此地也说得过去;至于明楼画舫的头牌乔思思,比之当初的李师师不遑多让,一张倾国倾城弹指即破的粉脸蛋,水汪汪的狐狸眼,一个秋波就可以电死一头猪!更加上弹得一手好琴,画得一幅好画,吟得几句好词,会得三五国外文,更盛传床第功夫了得,不说了……只因这思思一人,便盖过了秦淮河上所有画舫的风头。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大抵为了思思。
只是这思思,终年难得露脸,即便是风头无两的封疆大吏省部高官也并非人人见得,也就有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来的主,只为一睹芳容也就此生无憾了!真如此么?
明楼后院“天仙阁”,正是思思雅居,翡翠流萤,碧落鸳帐,原本闲杂人等半步不得入内,所谓王孙公子也不敢冒犯分毫,谁知道一个看似风华却又懒散穿着很随意的小子,居然大刺刺地躺在鸳鸯绣枕鲤鱼跃龙门大红床单铺就的**床头,一双酸不拉几的臭脚竟然大拇指一翘一翘的很有节奏也很有韵律的弹着,不正是我们那位阿飞还能是谁?
再看那位被当成此人只应天上有的公主思思姑娘,短衣襟小打扮就坐在阿飞身畔,被他捏着樱桃小嘴搂着小蛮腰还得给他捶背,要是被外间的狼人们看到不背过气去的恐怕没有几人。
床前茶几,梳妆台上,散乱的摆放着各种风味小吃还有甜酒:魁光阁的五香茶叶蛋和五香豆,永和园的开洋干丝和蟹壳黄烧饼,奇芳阁的什锦菜包、鸭油酥烧饼,六凤居的豆腐捞和葱油饼,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瞻园面馆的薄皮包饺和红汤爆鱼面,莲湖甜食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糕团也有雪园的鸭头、鸭脖子、鸭翅、鸭肝、鸭血汤,更有新街口的寡妇面,只是看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不知道这厮是拿来看的还是吃的,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
捏过了小嘴刮过了翘鼻搂过了小蛮腰,阿飞一骨碌爬起来,拉了思思就坐到茶几旁探手就抓起鸭脖啃起来,那幅街头小混混的熊样惹得思思掩着小嘴嘻嘻之乐,用那宫廷御碗给他倒上甜酒,体贴入微的送到嘴边,手里的丝巾还不停的给这厮擦嘴,全然的是良家小媳妇模样。
“莫攀我,攀我大(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这)人折折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宛如出谷黄莺,一叹三慢娓娓从思思的口中流出,顾不得阿飞手上嘴上的油腻,思思坐上了阿飞的大腿,柔柔的把樱唇送上,衔着留有鸭舌的大嘴……
迷乱,迷乱,是否如柳下惠坐怀不乱?
阿飞似也经不住诱惑,油腻的双手在思思的短衣襟上揩着顺势搂抱了她,如此美人如此夜,总该是比风味小吃更有味道吧?
一番抚弄一番撕咬,思思恍若无骨待宰的羔羊,任凭阿飞撩弄,直待他的长驱直入……
欲火难耐时分,哪知这厮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一脸坏笑的瞧着思思,然后把她缭乱的衣衫慢慢替她扣好,转身又坐到茶几前大口的啃起鸭脖来,只见得思思姑娘双目紧闭,一行清泪滑落,半盏茶过后才缓缓起身再度来到阿飞身旁,重又给他端酒擦嘴,那神情,说不出的幽怨。
“燕语啼时三月半,烟蘸柳条金线乱。五陵原上有仙娥,携謌扇,香烂漫,留祝橦华云一片。犀玉满头花满面,负妾一双偷泪眼。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知何限,串向红丝应百万……”
幽怨的眼神,竟自画舫烟花?
阿飞心神一震,咬在嘴里的鸭脖掉到了地上。
“思思姑娘当真是才艺双馨啊!”阿飞不自然的笑了笑,“阿飞可有些担当不起。”
“你在嫌弃……”
话音未了,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掩闭的房门“砰砰”直响,思思拭干了眼泪整理好衣衫,轻轻的把门拉开,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摇摇晃晃闯进一人。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乱闯“天仙阁”,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居然没有人拦截,也没听到外面有骚乱,显然又是一个让人吃惊不小的人物,难得一见的思思姑娘,房里一夜之间出现了两个男人,并且都没喂鱼!
“三少!”思思低低的惊唤一声,急忙让开身子,待唐三少走进了屋里才把门关上。
“阿,阿,阿飞,来,来,来,喝酒!”唐三少恍步走到阿飞面前,坐到茶几的对面,举起手中一瓶百年酱香茅台,倒在两只碗里,两人碰杯而干。
眼前的唐三少,眼歪鼻子斜,西装革履还在只是绝无风流倜傥,领带拽到脖后跟纽扣四散露出结实的胸膛,未干的酒水残留。
“再干,再干!”阿飞抢过三少的酒瓶,倒满又碰杯,三两下一瓶百年老窖就见了底,于是又把大灌的甜酒倒入接着喝,就着小吃酒到必干。
瞧这三少,跟阿飞没有两样,像极了街头混混。
“阿飞……呃,你听好了……三年后……咱俩……咱俩……咱俩再一决高下!”唐三少瞪大了牛眼盯着阿飞,“不……不……不敢比试……不敢比试的是……是龟孙子!”
“好……好……好!”猛把一大盆甜酒灌下的阿飞,此时舌头也有些大,“不敢比试……不敢比试是……是龟孙子!”
“啪!噗!”两人一击掌,**都坐不住,都跌到了地上,不觉都哈哈大笑起来,看得一旁的思思直皱眉头,想拽却又拽不动,干脆就不理他们,自己到床上坐着。
“好小子!”两人挪动着**靠近了各自又擂了对方一拳,眼里却没有敌视,男人需要的是击倒对手而不是用仇恨来招呼,唐三少的确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桑布……你进来!”掩上的门被推开,进来的魁伟小子正是跟着阿飞的青年。
一时间三少和思思都有些发愣,不知道阿飞是如何知道桑布就站在门外的。
“桑布……桑布是我的兄弟……咱们仨一起喝酒!”阿飞一脸醉意迷蒙的对唐三少说道。
“好……好兄弟……你喝!”三少端起大盆就要桑布喝下去,摇摇晃晃如同杂耍一般,桑布接过去二话不说张口就咕噜噜一口儿干,惊得思思直吐舌头。
这一夜,明楼画舫的“天仙阁”,人间绝色的乔思思雅居,被这三人弄得酒气熏天乌烟瘴气,恼得思思哭笑不得也苦不堪言,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就那样端端的坐着,陪着他们胡言乱语。
人道唐门三少,旷世之才,居然夜入烟花楼,看似轻车熟路;世家子弟,到底有多少人如他这般,人前趾高气扬背后的龌龊?纵然千般理由也不过是借口。
夜幕下的罪恶,有多少贫瘠人家的女儿掩泪装欢?
莫道人所愿,万般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