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郑氏和崔幼伯的眼神是那么的灼灼,老夫人若是看不出来,那她的眼神未免也太差了些。
装聋作哑并不是老夫人的性格,再说,今天崔家已经够丢脸了,大夫人母子一个糊涂、一个不懂事,生生将好大一个把柄送到别人手里,险些坏了崔家几个子侄的仕途。
她崔三娘是上了岁数,可还没有老到糊涂不懂事的地步,小辈们不省事,那就只能由她这个老东西出马了。
只听闻老夫人冷哼两声,根本不给郑氏和崔幼伯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道:“来人,还不快些把县主抬到我的院子里?另外,再派人去二门那儿瞧着,若是太医来了,就直接引他去荣寿堂,烦请他一定好好诊治县主。裘妈妈,你去将三郎给我送来的阿胶取出来给县主炖上,还有吩咐院子里的丫鬟们仔细服侍县主,如果在我的院子还不得清净,那就别怪我老婆子规矩大、家法严了。”
老夫人越说脸上的厉色越浓,说到最后,原本慈爱富态的圆脸上竟显出了杀伐之气,让听到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尤其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仆人,忽然想起当年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啧啧,想当初,卢老夫人(崔家家主崔守仁的妻子卢氏)过世的时候,老夫人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杖毙了老太爷的两个侍妾、一个通房,三位妖娆娇羞的美人儿,被人活活的打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府邸,硬生生吓得围观的一群丫鬟婆子以及侍妾们面如土色、抖似筛糠,更有那胆子小的,当场都吓昏了过去。
还有几个趁着卢老夫人重病兴风作浪的管事和婆子,也被老夫人一一揪了出来,全家被发卖到了矿场、窑厂当苦力,根本不管里面还有她的女乃兄,丝毫没有顾忌半分的情面。
经过那一次,崔家才算是彻底安稳下来,内宅也好、前院也罢,再也没有下人敢起歪心思……唔,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今天看来,又有人安稳日子过腻了,打量着老夫人好几年不出荣寿堂,又想冒出来惹是非呢。
那些老仆都能想到的事,老夫人又岂能想不到。她原想着自己上了岁数,瞅着老大家的也是个稳妥的人,看岁数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又在自己身边跟着管家二十多年,怎么也能独当一面了吧?再者说,她已经快八十的人了,难不成还要照看他们一辈子?
所以,老夫人便不再管家里的事,一心只侍弄自己的花花草草,期间,虽然也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但细究起来倒也不是大事,老夫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她们历练了。
结果、结果,老夫人实在想不到,十多年的功夫,这老的小的俩主母非但没有‘历练’出来,反倒……
唉,老夫人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摆手让裘妈妈等人取了软榻将萧南抬了出去。
“老夫人,我……”萧南苍白着脸,仰躺在软榻上,看了眼崔幼伯,又看了眼地上早就被唤醒(抑或被吓醒)的木槿,咬着嘴唇道:“八郎……木槿……”
神情很是犹豫,但意思倒也不难猜——她萧南并不想放过木槿,可又怕为此伤了夫妻的情分。
老夫人哪里还能看不出来?她长长的叹口气,轻抚了下萧南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柔声道:“乖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只管放心,一切有我给你做主,八郎断不会为此而迁怒与你。”
“……”萧南已经说不出话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吧嗒吧嗒的直流泪,最后,她才似下定了决心,道:“如果、如果那贱婢真的怀了八郎的孩子,老夫人就、就、就饶她一命吧。”
异常艰难的把话说出来,萧南头一歪,拿帕子掩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让在场的人都清楚的感受到,萧南心底泛起的那近乎绝望的委曲求全,许多人都面露不忍之色,想起这位县主曾是怎样的恣意张扬、无畏无惧,如今却被逼得……唉,可怜呀,众人无比同情的看向萧南。
就连崔幼伯也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萧南,眼中含着复杂的神色,有不信、有疑惑,最后还有一丝感激。
“……”老夫人扯开一抹笑意,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我懂,只是你身子还病着,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将养着,我还想抱重孙子呢。”
说罢,老夫人一抬手,几个粗壮的婆子麻利的将萧南抬了出去,玉簪几个也已经商量好了,只留下玉簪和玉莲两个收拾东西,其他的丫鬟都跟着萧南去了荣寿堂。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人少了许多,老夫人还不满意,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冷哼道:“你们几个应该是外院的粗使仆役吧,没有主子的召见,你们跑到内院做什么?嗯?还不快些回各自的岗位?难道还等着我发赏钱?”
额,谁敢呀
那几个被崔幼伯召来帮忙的仆妇,自不敢辩解是八郎君叫她们来的,忙都一缩脖子,灰溜溜的离开了院子。
这时,已经有丫鬟抬来了一张圈椅放在廊下,搀着老夫人坐下。而大夫人郑氏和大少夫人王氏也忙站到老夫人身后,随时听从老人家的派遣。
“你叫玉簪?”老夫人先看向玉簪,问道:“那个萱草呢?把她拖过来。”既然老大家的不懂理家,那她就再教教她。
玉簪忙敛衽福礼,道:“奴婢玉簪,给老夫人请安,多谢老夫人为我家县主做主。”说着,她已经拜了下去。
老夫人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还是先把这案子了结了,省得一大群人都在这里瞎折腾。”
瞎折腾?
别人倒也罢了,唯有郑氏和王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安,悄悄扭头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随即又忙垂下头,听凭老夫人的裁断。
玉簪忙让人从柴房里拖了萱草出来。
萱草被五花大绑,甚是狼狈的推搡着倒在地上,她不忿的抬起头,嘴里喊着,“冤枉呀,县主,奴婢、奴婢冤枉——”
只是,她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似见了鬼一般猛地瞪了高高在座的老夫人一眼,随即额头满是冷汗的低下头,捆成粽子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
老夫人见状,冷哼一声,道:“你是冯老九家里的丫头吧?哼,还真是长能耐了,小小的年纪也学会用医理害人了?既然你认得我是谁,那也就甭废话了,说说吧,谁指使你干的?”
PS:嘿嘿,补昨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