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只能对章程表忠心的豪言壮语连声叫好,心下高兴起来,心道章程到底是举人,做起事来的确比普通武夫要有心思得多。
“成化新政的事儿,你们也听说了。不出所料,我恐怕要被人骂成了奸臣。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懂的。”
叶孤城听了对叶三拱拱手,走到城头上,对城下的无数将士大声喊道:“成化新政是什么?一句话,就是减轻百姓负担,去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吃香的喝辣的老爷们不同意了,要反对我们大人,怎么办?”城楼下一阵闹腾,将士把手里的兵器在地面上砸得震天响,也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隐约中有挡我者死,灭他娘的之类的骂声。叶孤城也是秀才出身,不仅有一身好武功,文章也写得不错,受叶三的影响,他的煽动能力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长期在军营,说话倒也直接,新政的内容十分复杂,让他一句话就说清楚了,那就是要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
叶孤城又喊道:“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保护父老乡亲!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捍卫族人的尊严,恢复祖先的荣光,是汉家征伐蛮夷的利剑!”众将士纷纷高喊:“荡平蛮夷!”
叶三站在高处,在这样声势浩大的呐喊声中,叶三的底气渐渐充实起来。明廷颁布成化新政,并昭告天下,又广派中官、文职官员前往各地组建税厂,招募乡勇组建税军,一副强硬的姿态。一时间天下哗然,舆情纷纷。缙绅士人都指责叶三横征暴敛,为了权势置国家社稷于不顾。
襄宪王等藩王势力积极拉拢地方豪强的私人武装,又依靠强大的财力,招募壮丁组建军队,明目张胆狂妄之至。而关外女真大首领董山也是蠢蠢欲动,明廷笼罩在阴风惨雨之中,情况十分不妙。加上去年辽东干旱,储存不足,当此青黄不接之时,粮草不济,经济困难。女真各部首领纷纷上大首领董山出兵入关抢劫。董山在女真权力中心召集各部首领、文臣武将商议对明朝的战争问题,众人态度一致,认为对明朝的战争机会来了。
前女真大首领李满柱的三子李兆兴刚刚就任一个部落首领,李兆兴从队列里站出来说道:“大首领,据可靠消息,明朝颁布新政以来,内部暗流涌动,有藩王要造反,明廷的主力都要用来防范国内,此时入关绝对安全,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咱们抢劫,这样的机会不出兵还要等什么时候呢?”众首领扬起手臂纷纷附议,只等董山一声令下,即率铁骑入关抢劫。就在这时江渊从队列后边站了出来,跪倒在地:“大首领明鉴,奴才以为进攻明朝的时机未到。”
众首领议政都是站着说话,江渊却懂规矩,因为他是奴才,所以只能跪着说话。其实一个汉人能够站在众首领面前参与讨论军国大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江渊来议政是董山亲自批准的,董山认为江渊是一个有见识有谋略的人。此时女真人都想打,偏偏这汉人要和众人对着干。说不打,马上就遭来一顿毫无忌惮地辱骂。一个汉人在女真人眼里根本没什么分量,骂他是狗也好猫也罢,骂了就骂了。
还好董山对江渊的想法很有兴趣,他制止了众人的喧哗:“既然是议政,总得让人说话。江渊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在此时攻击明朝?”
“回大首领,奴才并不是反对攻击明朝,而是反对入关。明朝颁布新政以后,依奴才看来,必定会有内战,等他们内战之时,找准机会入关,大首领就有望夺取京师,一战定鼎天下!所以奴才谏言大首领还是再等等。”
董山对夺取京师有极大的兴趣,他对京师的紫禁城充满了幻想,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认为大明朝必定会有内战?”江渊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敢断言,必定会有内战!叶三此人颁布的新政,奴才仔细看过,奴才觉得此人胆大妄为,行事诡异,简直不可理喻。这样的政策岂不是要在权贵豪强身上剜肉吗?在奴才看来简直愚蠢透顶,颁布出来后,天下大乱都有可能,不发生内战就真的很奇怪了。”
“哈哈哈……”董山爽朗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瞧瞧叶三的那个新政了,想看看他怎么从别人身上剜肉的。”
江渊继续说道:“等到明朝各地叛乱四起,边墙的军队,朝廷精锐必须面对叛军之时,大首领再从蒙古叩关,与内地叛军前后夹击明军,明朝亡国就在眼前。”
在襄樊,襄宪王朱瞻墡也在积极地筹备,他们联络地方官吏将帅,收买豪强。大势显而易见,起兵势在必行。宪王询问幕僚韩非同关于起兵的时机,韩非同说道:“待天下感受到切肤之痛!”
韩非同的功名只是个秀才,但他是宪王朱瞻墡的心月复幕僚,也是最信任的谋士。朱瞻墡谦逊地问道:“请先生明言,何为切肤之痛?”
韩非同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朱瞻墡一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韩非同仍然压低声音道:“新政颁布,天下舆情哗然,但是人们只是嘴上不服。待税厂实地征收税银之时,人们被*着从腰包里掏银子,此时好比在自己身上剜肉,才知道肉痛。渐渐地,这种天下愤怒的氛围才会逐渐成熟。特别是江浙一带,地价极高,而新政的税赋是按照地价比例来收税。在江南,一年的地租绝对比不上地价的税收比例,在地价没有降下来之前,大地主、缙绅、富户岂不是要变卖田地家产才能缴税?这样的事儿不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吗?又像干柴上浇上了火油,一触即燃!干柴上浇了油,就需要一根火引,王爷到时候只要点燃那条火引即可。”
朱瞻墡深思了一会儿:“叶三手里有一支强悍的铁军,就是西大营,好像有六万多人,听闻京师密保上描述,西大营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必定是一支难啃的硬骨头。”
“王爷不必担心,叶三所行之事不得人心,注定要遗臭万年,沦为千古耻笑。这样的一个伪朝,推翻它是合情合理,有精锐的部队又怎样?王爷起兵是名正言顺,实乃真命天子。”
朱瞻墡高兴地说道:“待铲除了乱臣贼子,光复了我大明正统,本王要依仗先生之才主持内阁,将天下治理成一个太平盛世。”
韩非同眼睛一亮,忙伏倒在地:“王爷千秋功业,定然名垂青史,成为千古圣君。”
在京师叶府,黎明时分。春夏之交是雨水最多的时候,雨幕中隐约可以看见阁楼中淡淡的灯火。叶三住的那栋小楼的灯火彻夜未灭,新政颁布以来,他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小楼一夜听春雨原本是浪漫的情形,但是叶三很显然没那份心境。他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天下事扰得他心烦,此情此景,该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春雨沙沙轻响,声音不大,却因此让人听不见春雨润物深处的声音,就如无法听见新政中的怨言,一切只能靠公文上的文字描述去想象。夜风中摇曳的灯火,就如纷乱的人心,窗外的雨点就是情人晶莹剔透的眼泪,让叶三忧心而伤感,他叹了口气,展开另一本扬州知府王恕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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