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袖子遮面?这倒听起来新奇极了。”钟芳兰微微笑道。“那韩家二少爷,还不如……”钟雪嫣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脑子里想起了阿丁,便连忙收口。“怎么了?不如什么?”钟芳兰疑惑地看着她。
“还不如市井小民呢,连要饭的比那韩家二少爷强!”钟雪嫣咒骂之时,在荟萃楼里用餐的韩远海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先回府里,我命下人给你做几盘好菜。”钟芳兰表情有点不自然,她起身命令店里的下人看店,便领着钟雪嫣和莺儿回府。
钟芳兰的府邸并没有钟家那么气派,但门前摆放的一对重达千斤的石狮子,也不是寻常百姓可比的。钟芳兰走在前面,莺儿扶着钟雪嫣走在后面,进了府里,只闻到一阵阵菊花的花香扑鼻而来,倒让人惬意和自在不少。菊花本就是君子之花,自陶渊明以来,不少饱读诗书的文人们也学习陶公,但其中不少人却只是附庸风雅,顶着爱菊之名,实则毫无君子之气,钟雪嫣仔细想来,却倒是为这菊花惋惜。
正当钟雪嫣回过神来,却见正厅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双手背着。钟雪嫣越走越觉得这背影熟悉,而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走!莺儿我们走!”钟雪嫣认出了来人,便拉着莺儿往外面走。
“大胆!你要去哪?”那人转过身,不是别人,正是钟老爷。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果投奔,一定是来了广州,便带着一行人,急忙赶来。路上的速度,可是比海上的速度要快一些,钟老爷多等了一天,终于把钟雪嫣守到了。
“莺儿,快跑!”钟雪嫣和莺儿没走两步,那府门已经关上了。“你要去哪?难道你不要你爹爹了吗?”钟老爷问道。“哪有爹爹逼自己的女儿,干自己不愿做的事情的。”钟雪嫣看门口站出来一排家丁,知道自己打不过,便向正厅走来,“姑妈,你居然连同爹爹一起捉我回去。”
“你爹也是为你好啊!我听你爹说,这韩府并不差,那二公子也是个有礼数的人,你嫁过去肯定是会幸福的。刚才姑妈不是跟你说过,有时候我们女人的命运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钟芳兰叹口气,随即又看向自己的大哥,“这事情,我本不该插手。不过,一句话,你爹是为了你终身幸福考虑的。”
“不,我要走。我根本就不爱韩家的二公子,你让我怎么能心甘情愿呢!”钟雪嫣辩驳道。“我不管你怎么争辩,明天就跟我回泉州,然后和我一起去韩府登门谢罪!”钟老爷想着已经过了大婚的日子,这韩家也沉得住气,不向他这府里要人,他心里倒还真得是放不下,唯恐为这件事,韩府帮自己告上公堂。
“不!我不要嫁。”钟老爷挥挥手,招来三四个家丁把钟雪嫣围住,“小姐,请!”带头的家丁客气道。“还有你这奴才,居然带着小姐私奔,你该当何罪你!”钟老爷上来,就赏了莺儿一个耳光,那五指印瞬间染红了莺儿半边脸,莺儿急忙跪下,那眼泪不住地流着,“老爷,赎罪!老爷,赎罪啊!”“把她拉出去杖毙,仍进海里。”这年头,官绅富豪,对于一个下人的姓名,都是无比的轻视。
莺儿听完,差点晕厥,她万万想不到当年家穷,卖身进了钟府,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不行!如果你杖毙了莺儿,我就不跟你回广州,我宁愿自尽!”钟雪嫣冲开家丁,扑倒在地上,紧紧抱住颤栗的莺儿。
宝贝女儿拿自己的性命为威胁,这让钟老爷都感到无奈,“你说怎么办把?”钟雪嫣流着眼泪,用手轻轻抚着莺儿的脸颊,随即说道:“让她走,我要看着她安全离开。”
“好,让她走!开门。”钟老爷挥了挥袖子,那站在门口的家丁示意,连忙开了府门。“小姐,我不走!我不走!”莺儿也紧紧抱着钟雪嫣,两人哭成一团。“你听我说,赶快找阿丁来救我,来救我。”钟雪嫣耳语完,便把莺儿推开,“走啊!还不赶快走!”莺儿噙着泪,起身一面往外面跑去,一面不住地回头看。
当莺儿跑出府门,府门再一次关上,钟雪嫣低着头起身,跟着家丁往院内走去。
刚出府门的莺儿,刚来到大街,不想却被钟府的管家截在了半路,“你这小妮子,上次没死,是你走运。可这一次,就没那么走运了。上!”家丁接到管家的指示,在后面紧紧地追着莺儿。
莺儿在街上喊着救命,那路人根本就不敢理会,人们猜想肯定是哪家王孙公子,在清理家贼,而如果救了这女子,一定会受到牵连。后面追得家丁紧紧不放,害得莺儿紧张得被买菜的扁担所绊倒。
跟在后面的家丁见莺儿绊倒在地,随即放下了速度,缓缓地靠近莺儿,“你再跑啊!,你再跑!”那家丁正要把莺儿从地上捉起来,杜万却横在了前面。
“喂!这位姑娘,哪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欺负人家。”杜万刚好在街上买食物,恰巧遇见。“杜万师傅,他们要捉我。”莺儿见身前来了救兵,连忙起身,躲在杜万的身后。
“你是何人,这不管你的事,走开!”那家丁凶恶地扯着杜万的衣服,“喂!你可别逼我啊,我可是一年多都没打过人的了。”杜万这话,给那四五个家丁听上去,根本就是个笑话。眼前这胖乎乎的家伙,那带头的家丁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
“上!”
“别动!”杜万把长褂敞开,之见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前,亮出了一把半尺多宽的菜刀。杜万将菜刀从腰间提起,剁在那卖菜小贩的木桌上,顿时那家丁看傻了眼。
“上还是不上?”那后面的家丁问道。“上啊!马上管家就到了。”带头的家丁率先冲到杜万身前,刚跨两步,就被杜万一拳,狠狠地打在地上。“走!撤。”后面的家丁见状,踉跄着逃走了。
“哇!杜师傅,你真厉害,真是厉害啊!”莺儿夸奖道。“这当然了,在海上航行,没那么个拳头,怎么能让别人服你。这年头,海上可不太平。”杜万把菜刀收了回去,把长褂重新放进腰间,“刚才那群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啊?”
“你们船长呢?他有没有回船上,我有要紧事找他。”莺儿拽着杜万的衣服,说道。“先回船上,我们在船上等他。”杜万拖着一大包的食材,带着莺儿往货船码头走去。
船上的万贤士坐在躺椅上,看着书,吹着海风,甚是逍遥自在,而绝尘也已经上船,从船舱里拿出捣药罐,正在捣药,似乎在配制着什么新的方子。
杜万在回货船的路上,一直盘问着莺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莺儿却总是说要等船长回来,一起说。
莺儿在船上,左右踱步,惹得万贤士和绝尘都没心思做自己的事情了。“莺儿姑娘,你别急啊!船长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万贤士劝道。
“没事儿,我站惯了。不想坐。”莺儿摆摆手,拒绝了万贤士的好意。
话又转回来,当韩远海回船见到莺儿时,莺儿又忍不住落泪。“你别哭啊!大家都看见了,我可没欺负她啊!”韩远海笑道,“你们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点,可以吗?”
“我知道你们是韩家的商船,但是我想也没其他人能帮我了。其实和我一起的是我们钟府的大小姐钟雪嫣,你们都知道你们韩家和钟府结亲的事情了吧?”莺儿见众人愣在原地,便又说道:“我们大小姐就是为了逃婚,才想来广州投奔她的姑妈。可是我们老爷比我们先一步到,在小姐姑妈的府邸,设下了埋伏,现在大小姐已经被禁足了。明天,明天老爷就要带小姐回泉州了。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她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听完莺儿的话,韩远海和众人都吃了一惊。艾彦和上杉把目光重新移到了韩远海的身上。“这,这也太戏剧了吧。新郎新娘搭乘同一条船逃婚,居然还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韩远海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好像又说不来。
“你让我们救你家大小姐?”艾彦觉得这事情有点复杂,“船长,救吗?”“师傅,我们先商量一下,莺儿,你先在那里等一会儿。”韩远海拉着在船上的几人在船头开会,莺儿看他们虽然不解,但是没有办法,只好坐在船舵下面等着。
“各位师傅们,给个主意。”韩远海说道。万贤士在旁边笑个不停,“有趣,有趣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万贤士一笑,其他几人也笑了起来。“冤家,这两人真是冤家。”绝尘淡定地说道。“这人救还是不救,都迟早归你。如果你救了,她会心生感激,你们两人的感情也能慢慢升温;如果你不救,那大小姐回了泉州,即使你不在,还是要过韩府的门,然后等你回来,再一起拜堂。如果那时候,那大小姐看到你的话,一定会动了杀念,我想洞房花烛,你会死得很惨!”上杉也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