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见许徽沉吟片刻,就以万分坚决的态度决定了对方的命运,许磐沉默片刻,才感慨道:“我不过想弄一些训练有素的兵士来,将他们好生教训一顿,你倒好,直接将人家给扔出去了”
“三叔乃上党都尉,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看在眼中,认为是祖父的意思,而我就不同。”许徽放柔了神色,轻声道,“我的举动,顶多只能算少年的意气用事,哪怕对方被我整得鼻青脸肿,一句玩笑就过去了。他们只能白白受了这顿苦处,却还没处报去,岂不两全其美?”
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的忐忑,许磐笑了笑,大手用力地揉了揉许徽的头发,满不在乎地说:“小丫头,对着自家人,还耍什么心眼?你比我聪明,所以祖父放心将掌控大局的事情责任交给你,这有什么不对?我呢,资质愚钝,只有一身算不上多好的蛮力气,冲锋陷阵,才是我的强项,你说是不是?”
明明身为长辈,又是上党都尉,遇事却不能由自己指挥,而要交由侄女全权做主,说许磐心中没点微词,那绝对是谎话。但短暂的失落与不忿后,自小被放养,习惯了不担责任,听从旁人指示,遇事也直来直去,没多少心机的许磐才发现,更多的情绪,竟是惆怅。
昔日那个小小的,玉雪可爱,天天跟在他后面,用女敕女敕的声音三叔三叔地喊,缠着他要骑马要举高,被抛到空中还咯咯咯直笑的小侄女,竟已成长到能渐渐独当一面的程度了,实在不得不感慨岁月催人老——哪怕他还有五年,才到而立之年。
“对了,三叔,你想不想看看,那些人着急上火的样子?”许徽对许磐眨了眨眼睛,随即对林信道,“季诚叔叔也一起来吧”
正如许徽所料,当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冲进商队居住的宅院,不由分说将他们连人带货物一起扔出去的时候,好几支来自青州,方才“招待”过许磐的商队领袖还没反应过来,正嚷嚷着要去报官,壶关县内怎容暴徒出入的时候,就见一个蓄着山羊胡,身材消瘦,两眼却精光炯炯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过来,带着礼貌又生疏的笑意,客客气气道:“哟,这不是范主事么?怎得这般狼狈?”
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恰是壶关县令许利家的大管家张十五,是以隐为众商队领袖的范闲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差点月兑口而出的质问,也强行咽了下去。
能混到身兼如此重任的,都不是傻瓜,张十五此时的态度,与从前热情的样子大相径庭。若还猜不出是他们之前的行为惹了祸,范闲也不必当这个主事了。只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礼貌地问:“不知张管家此举……”
他这样说,不过是想套话,谁料张十五眯起眼睛,挤出几丝不怀好意的微笑,将字咬得极重极慢:“您几位来自青州世家,尊贵无比,怎能住这等简陋的地方?可惜咱们壶关太小,容不下您们这些尊贵的大人,更没资格与您们交易,自然得将您几位,恭恭敬敬地请出去啦”
听见张十五的话,范闲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领商队出外贸易的主事,纵然辛苦又担着风险,却也是顶顶的肥缺——任谁都知道,漫长的路途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运送得货物折损乃是常事。他们这些主事只需在折损货物的数量中,轻轻动一点手脚,比如折损两成半说三成,三成说四成,扣下并瓜分得,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尤其像上党许氏卖出的几种石炭,无烟又烧得久,最受世家的喜爱与追捧,顶顶昂贵的一种“银丝炭”,许氏自己产出得都不多,拿出来卖得自然更少。这样的东西,别说扣下小半盆,就算扣下几块,也是巨额的利润。
既是肥缺,有心照不宣的,捞太多有谁的方法,就肯定有人争抢。正如许徽所说,他们不做,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接过这份职责。范闲之所以能从诸多后台强硬的奴婢之中月兑颖而出,除却他本身很有才能,八面玲珑之外,他那个作为范氏家主伴当,时不时兼任替罪羊,外加做点拉皮条,打掩护生意的兄长,显然功不可没。
世间万事,有得有失,就如范闲兄弟靠着旁门左道得了范氏郎主亲眼之时,也招了主母的不满。正因为如此,范闲兄弟尽力巴结着每一个自己送上去,或是经过手的美人,对方一旦得宠,他们就服侍得殷勤无比。好比这次,范家郎主宠爱一个姓王的美人,范闲的商队之中,就捎带上了这位美人的兄弟,王实,并决定分给对方一大笔钱,以讨好这位郎主的宠姬。并在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地对许磐大放阙词的时候,范闲两相权衡后,出于对青州范家极度的自信,竟选择了庇护王实,而非立刻向许磐道歉。
在范闲想来,许氏急需他们的盐铁,他们却不是特别需要这些石炭,谁买谁卖一清二楚。纵然交易不成,自己倒贴一点资财,补一些损耗,去郎主那里大肆胡编乱造一通,外加贿赂几位美人吹吹枕头风,不就了结了?顶多是钱倒霉罢了。
许磐心胸豁达,若范闲老老实实地道歉认错,让他查完商队里的人,再说些好话,他肯定不会再计较这件事。可偏偏范闲错事一桩连这一桩,将这件事情的主事人,从好说话的许磐换成将这件事情上升到了“区区一个奴才,竟敢侮辱我上党许氏”高度的许徽……只见张十五顺了顺一小撮山羊胡,毫不犹豫地说:“将人带走”
他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就重重地给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王实好几下,随即将对方的胳膊一扭,无视清脆的骨裂之声,像捆畜生一样,将王实给捆了个结实。范闲见状,失声道:“慢……”
“范主事,我家郎主与主子,都是极为讲理之人,不会断送这个小子的性命。”张十五眯起眼睛,不紧不慢道,“敢对都尉大放阙词之人,身份定然不凡,咱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少不得将此事告知许府君,唯有府君与范使君商谈过之后,才能知道怎么处置此人,是不是?”
听见张十五的话,范闲的双腿霎时间就软了,险些站都站不住。
范闲之兄当了范家郎主这么多年的伴当,对自己的弟弟自然也耳提面命了不知多少次,范闲自然将自家郎主的性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他知道,这位郎主花归花,也颇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情怀,大事上却是不会糊涂半分的。
王实什么身份?一介寒族,有个漂亮的妹妹,仅此而已,怎能与许泽的嫡子,上党都尉许磐相提并论?若许泽真质问,不,不需要他质问,只需要透个消息出去,范家郎主保证会直接将王姓美人外加他们兄弟几个送过来,任由许磐出气。这可不是什么散尽家财,填补差价,再说说好话就能挽回的事情啊
“三叔,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安安稳稳坐在另一间院子里,看着不远处动静的许徽笑意盈盈道,“这等刁奴恶犬,看似凶恶不堪,实际懦弱无趣得很,只要比他们更凶恶,他们就吠不起来了。狐假虎威,归根到底,还是虎的本事,与狐无甚关系。”
许磐撇撇嘴,不屑道:“与这种人计较,是我太傻,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说罢,他顿了顿,失笑道,“也是我想岔了,区区几个仆人的想法,怎能动摇到两家利益?再说了,哪怕没有范氏,也有崔氏柳氏,不差这些。”
许徽闻言,就轻轻摇了摇头,说:“与范氏交恶,乃是祖父在回信中特意嘱咐我的,纵然没有今天这桩,我也会刻意制造机会,挑起事端。所以,并非三叔你误会,只是祖父改了心意,加上我……”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知道三叔起了与商队交涉的性子,怕您知情之后做得太刻意,才故意不告诉您……”
听见她的说法,许磐睁大眼睛,半晌才指着被彪型大汉拖着走,如一团烂泥的王实:“那他……”
“他为寻娼寮,去南坊转了几圈,对苏灿极是无礼,强‘买’了对方好些书帛不说,还自报身份,说有种你这个瘸子就来找我算账。”许徽慢悠悠地说,“所以苏灿将他的画像,以及身份写得特别清晰,还特意放在了第一份。”
第一份,就是苏灿认为最可疑的人选……想到画像摆放顺序,再想想自己行为的许磐,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蔓延到心底。
亏他还以为,苏灿是需要同情的对象,现在看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条将自己装得纯良无害,实际上凶残暴戾的大尾巴狼得罪了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